原本被围困鹿巍坡的王军,在楚行南有条不紊的指挥下至少还能坚持三日,可不知为何,南疆的军队好似十分急于结束这场战争似的,在第六日开始不要命地往山坡上扑来,前赴后继、一人倒了自然有另一人踩着他的尸体不断向上爬。

排山倒海般的人海战术很快就突破了楚行南设下的防线,敌众我寡、粮草匮乏,纵他再有神威也没了法子。

第二天去探消息的斥候回来禀报战局时,阮烟罗就坐在澹台绡身旁。

澹台绡也没赶阮烟罗,毕竟要她亲手领略到靠山的死亡,她才会意识到,天上地下,唯有他澹台绡能护住她。

在听到“午时决战,王子绰将亲自领兵出战,把楚行南斩于马下”时,阮烟罗手一抖,险些将杯盏中的茶水倾洒到澹台绡的衣料上。

她皓腕一转,滑落的杯盏磕在手背,随后滚烫的茶水尽数浇落在玉一样白嫩的肌肤上,阮烟罗吃痛下意识轻呼了一声,不过转眼之间,她的手背上就又红又肿,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又有几分可怖。

还不等阮烟罗反应,澹台绡却先握住了她的手查看伤势,旁边侍候的婢女也有眼力见儿,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瓶烫伤膏药迅速呈递了上来。

阮烟罗本能抗拒,可澹台绡的手却握得更紧了,“不想留疤的话就乖顺些。”

他取出膏药按揉在阮烟罗的手背上,动作轻柔、小心翼翼,阮烟罗见状,趁机问道:“王爷,可否让我去见一面楚行南?”

澹台绡的动作一顿,刚要发作就见阮烟罗细细地拧起了眉头,看起来有些伤情,“毕竟是最后一面了,妾身想去送送他。”

妾、妾身?澹台绡一时之间还未得反应过来,怔了一息才明白她这是在无声地向他示弱。

大约也是明白树倒猢狲散,她坚持那些所谓“贞洁烈行”也没了什么意义,只是他们之间尚还有些过往的情谊在,因而想去送他最后一程。

只是——“真是惊险,大兄一听说本王要来便抓紧了围剿的速度,好在这楚行南深孚我望,竟率领这么百来号兵撑到了今日,来等本王去取他性命看在他这么懂事的份儿上,本王可以考虑让他死得痛快些。”

“斥候步探时侦查到了又一队军队赶在本王屁股后头正往沣县而来,旌旗上写着“傅”字也不知是哪来的机缘,让他碰到了这么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只可惜,他们最早也要明日太阳落山才能赶到沣县,而那时,楚行南已经成了本王的刀下亡魂了。”

说完,澹台绡似笑非笑地睇向阮烟罗,仰头闷了一口酒,似乎畅快极了。

阮烟罗身子一僵,她忘了大楚地界,任何武装势力非诏不得出所辖范围,傅丈濯纵然再想立功,也不会拿自己傅家九族的姓名开玩笑,是以他的军队必然是白日修整、夜晚赶路,速度竟然比澹台绡的队伍还慢上一截!

这回阮烟罗是真的哀戚上头,她脸色刷白,潋滟的凤眸里点着泪意,“你只消给我一句话,让不让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