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傅丈濯下了马,复又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开口,“阮娘子,从前是小官不识礼数,屡次冒犯还望阮娘子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放在心上。”
岂料阮烟罗没说话,只是站着,却也没动。
傅丈濯头顶缓缓沁出了汗,她不过一介女流,他能够屈尊降贵向她认错,原便是她的殊荣,现下当着傅氏诸多将士的面,她竟然敢晾着他
周遭无声的震惊围拢汇聚成为一座无形的屏障,将阮烟罗和傅丈濯笼罩其中,阮烟罗上前轻声开口,“看在是傅大人率先找到了我的份儿上,我给你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如何?”
阮烟罗说话时的语调丝丝软软,似歌似咏,无形之中带有蛊惑的意味,傅丈濯心头微微一动,面上却老练地没露出半分动摇之色,只颔首,等待着阮烟罗先沉不住气。
而阮烟罗只是吃吃一笑,弯起的凤眸好似不谙世事的少女,“看来傅大人好似不是很需要这个机会,也是,傅大人向来以慎独作则,又岂会随意插手党争之事,是罗罗考虑不周了。”
大楚朝堂自来被清流与以当今皇后陈却枝之父陈相为首的外戚门阀瓜分两道,大楚内斗不停,也就是这些年来楚行南崛起后同时打压两派势力后,两党的内斗才平缓些。
傅丈濯自诩慎独,可他傅家又是清流当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一股,夺权也最为厉害,阮烟罗这样暗里夹枪带棍地点他,竟真让他有些汗颜。
傅丈濯不解,阮烟罗原也不过就是个庶女,纵然阮党未倒之时风光万千,可她在府里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哪里会有这样开阔的眼界与惊人的政治嗅觉?
他当然不会知道此刻他眼前的阮烟罗不仅手握着记录楚行南上辈子的传记经历的话本,甚至还寻回了上辈子她做承安王妃、一步步问鼎权力巅峰的记忆。
而阮烟罗心中也只是在赌,楚邺凉要对楚行南下杀手这事儿并不光彩,是以楚邺凉不可能让无关人等拿捏住话柄,此刻他若是想出兵,只有增援前线这一条借口,阮烟罗也只能利用这消息上的时间差,去搏一个傅丈濯出兵解沣县之困的可能。
“大人您可想好了,这一步若迈得好,日后便有泼天的富贵、弥天的权力等着您;可若迈得不好,我想对傅家人而言,一辈子庸碌不得志,怕也是最狠毒的诅咒了吧?”
“现下定安王在前线剿匪,捷报频传,你又如何得知定安王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皇上正千里加急加派军队前往沣县增援?”傅丈濯不是不心动的,毕竟阮烟罗是这么多年来头一个让皇上大规模下令搜救的女子,都是明白人,其中委曲一想便知。
阮烟罗黑白分明的凤眸里忽然抖落几分光亮,霎时盈起一汪波光潋滟,她笑,“大人大约还不知道,劫走我的不是别人,正是南疆王膝下第四子。”
“南疆的四王子?”
“澹台绡。”
此刻傅丈濯的震惊与阮烟罗的平静甚至是从容形成了鲜明的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