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不合规矩。”阮烟罗轻喃着,胳膊往下微微一挣,将楚行南的手撇开了,阮烟罗时刻谨记着冯嬷嬷交代给她的话,在这样肃穆的场合一丝错漏都不敢出。

她身上的这身衣裳是宫人为她在长华殿中寻来的,据说是由天蚕丝所织造,纹理细腻质料柔软自不必说,行走时便有如流云软砌,愈衬得女子风姿绰约、娉娉袅袅,更重要的是轻便无比,较之她今早那身群衫,行动起来自由不少。

那是先帝隆恩御赐,浩汤天下间也仅此一件。

原本她惴惴不安欲图回绝,毕竟这是楚行南亡母遗物,若是不小心被她身上的脂粉蹭上,那她便是使出十八般武艺怕也哄不好那犟崽子。

不料候在屏外的内监闻言只笑,“阮娘子尽管穿吧,这是王爷吩咐的,否则咱家也不敢贸然动先贵妃的东西啊。”

细而长的远山黛微挑,一丝意外染上眉梢,阮烟罗接过群衫的动作略有迟钝,这群衫虽说是许久前的款式了,可如今看来也是经典雅致,遑论这细密的针脚与精巧的绣艺,几让阮烟罗叹为观止。

这便是宫里头的宝贝物什吗?真真是话本里头的神妃仙子才能穿的。

分明半年前她还是阮府一个仰人鼻息才能苟活着的小庶女,半年后她竟能堂而皇之地踏上国宴,甚至穿上这样尊贵的衣裳。

这也是他口中所说的“补偿”吗?

这些日子他待她太好,好得几乎快要让阮烟罗忘记,初遇楚行南时,她是何等的恐惧与厌恶了。

那时的她日日盼,夜夜盼,只等着“弑王”任务完成后,她借力系统脱身囹圄,然后在浩渺天地间,她只需寄情浮云山水,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自由的,而非束缚的;自我的,而非唯他的。

阮烟罗心里装的事情多了,宴席间自然忍不住多饮了几盏枫露饮,而楚行南作为此次班师回朝的大军主帅,来敬酒觞络绎不绝,他不过一会儿不察,再看向阮烟罗时,后者凤眼微扬,潋滟的眸尾染着醉酒的酡红,瞳仁里映出千盏花灯的流光溢彩,看起来分外动人。

她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似乎在发呆,显得有几分娇憨,楚行南心下微动,忍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扯起嘴角,给了她一个淡之又淡、极为隐晦但又分明十分张扬的笑。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少年帝王楚邺凉身侧另一位粉衣女子目光哀沉,只在楚行南与阮烟罗的方向愣神了一瞬,随后便面色如常地望向了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