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好看的女孩居然是哑巴?金老板惋惜地想,另一个堂弟补充:“谁说她没爸爸?没她爸哪儿来的她?”
又有人说:“反正没人认,就是没爸爸。”
半大不小的孩子们恶意地讥笑着,叫她“阿哑”,还有人用石头丢过去,小女孩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那晚金老板躺在床上想,她长得可真好看。
第二天黄昏,金老板一个人去花园转悠,居然又遇到了小女孩。她这么喜欢花吗?那花红红粉粉,嫩黄花蕊,一簇簇吊在空中可真漂亮,连他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小女孩采了一大捧。他心里高兴,径直跑过去:“我叫金云龙,一直住在北京,今年才回来,过几天就得走了。你住在哪里?爱吃点心吗?”
小女孩这次连花都不要了,转身就跑。金老板心里发急,迈开双腿追上去,“哎,你跑什么啊?”
我又不是坏人。
两个小小孩童,一个追一个逃,不知不觉越跑越远。参天大树、生着青苔的假山、纠结漫长的深褐根须、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金老板跑的脚都疼了,好在小女孩还不如他,眼看也跑不动了,弯腰站在一个碧波荡漾的池边喘气。
金老板先缓过劲,手伸进衣兜,“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吧。”
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大概平时被欺负怕了,小女孩战战兢兢,不停朝后退却,小脸煞白,长长的乌黑睫毛不停颤抖,手里捏着的小红花也哆哆嗦嗦。
“你去过北京吗?”金老板不知道说什么好,傻乎乎介绍起第二故乡,“你来北京吧,我带你去天安们,还爬长城”
他期待的话语突然顿住了,转而浑身发凉,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这辈子也忘不掉:小女孩不知怎么脚底一滑,倒着跌入水池,一只白白的细胳膊挣扎着伸出水面晃了晃,就再也没动静了。
金老板双脚像钉在地上似的,不知过了多久才能动弹。他记得自己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不知摔了多少跤,连衣兜里的枣泥饼也碾碎了。周遭陌生得令人想哭,没多远自己也迷路了,想回到水池都回不去,眼睁睁看着夜幕降临了。
接下来的事情,金老板自己也记不太清,只知道自己昏迷数日,请了旧庙给自己算命的高僧诵经才清醒过来。父亲带他回到北京,母亲当面强颜欢笑,背地时常哭泣。
奇怪的是,没人提起那个小女孩,仿佛那天黄昏发生的事情只是金老板一场梦。他也不敢去想不敢提起不敢碰触,后来年纪大了,慢慢知道,那种红红粉粉、嫩黄花蕊的五瓣小花,叫做使君子。
十三年后,金老板带着新婚妻子回故乡行古礼,拜祖先,入祠堂,认亲戚。热热闹闹红红火火顺顺利利,眼瞧第二天就要返京,金老板拉着堂弟喝酒。在北京久了,张口闭口京腔,堂弟依然广东腔,南腔北调倒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