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藏心底多年、从不敢触碰的噩梦被惊醒,倪布恬忽然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眼泪浸在他胸口,她艰难地强调着:“不逾回来了,不逾打了他,后来我就和他断绝了关系,再没有联系过。”
她吸着鼻子:“他只是撕扯了我的领口,他没有碰到我,他也不敢碰我……”
她声音低沉地像在梦呓:“他知道我是他女儿……”
他收养了她,培育了她,曾经给过她很多爱,很多希望,可后来也伤她最深。
倪布恬曾经有多么感激他,后来就有多么恨他。
许许多多个失眠的夜里,她一遍遍地质问自己,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会不会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
后来,她悲哀地发现,她还是愿意跟他走。
因为那个时候,她太想要一个家。
过往像是基因,深刻在骨骼里,无论后天做出多少努力,都无法冲刷。
每一个属于过去的选择造就了今天的答案。
如果没有过去,就没有今天的倪布恬。
所以,她痛苦过,挣扎过,却从不后悔。
过往经历的每一个瞬间,她都不觉得后悔。
她只想抓住身边的、眼前的可以抓住的东西,然后一往无前地去奔赴想要的明天。
“阿忍,你别难过啊。”
倪布恬轻轻吸着气,蓦然听到身后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藏于呼吸间,几不可闻的压抑着的抽泣声。
倪布恬茫然地抬手,在昏昧无际的光线中,摸到一手濡湿。
是他的眼泪。
他在为她而疼。
“阿忍,你别难过啊。”倪布恬轻轻拍着他的背,流着眼泪在笑,神经被酒精麻痹着,分不清是胃痛还是心痛,好像连浑身的骨头都在发酸,整个人被泡在柠檬蜂蜜水中,酸涩也泛甜。
“疼吗?”
顾辞年声音磁哑,像被砂纸狠磨过,有分明的颗粒感,硌着她心口,他手指轻柔地抚摸过她的脖子,肚子,后背……被倪天易残暴踢打过的每一处皮肤。
眼前有无数个画面在重叠。
曾经仰望月亮,眉眼倔强的江甜。
那个总云淡风轻笑着,会装傻,会羞涩,也会用力回击的倪布恬。
这么多年,她一如既往坚毅地生活着。
纵使一次次掉进泥潭,纵使一次次被抛弃被伤害。
她也坚强地从泥潭中,开出带刺的花来。
“不疼了。”
倪布恬指尖柔软地抚摸他的眉心,眼尾。
她凑上去,轻轻地亲吻着他。
“都过去了,我不疼了。”
顾辞年身上的温度一点一滴地渡过来,温柔熨平她心上的每一处伤疤。
她终于觉得释然。
好像一直在憋着一口气,一个人负重在雪中走了许久许久,终于才与他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