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的时候,她特地起了个大早,赶到青岭山时太阳刚刚升起。她弃马上山,觉察到自己的脚步是如此轻快。实际上从头一天晚上开始她就很兴奋,几乎一夜未眠。她会见到子忻么?几年过去了,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还认得她么?
等到了山顶的墓前,她失望了。她又看见一把雏菊,看见坟地像以往那样被人细心地打扫过了。他刚刚离去,雏菊上残留着初晨的露水。
她这才意识到子忻并不知道她也会来扫墓。放在墓上的花朵和香纸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夏天的暴雨冲洗得一干二净。坟上砖块会被雨水冲开,墓顶将重新长满杂糙。第二年子忻再来时,这里又变成了一块荒凉的野地。
她不知道她期待什么。如果她期待子忻,当年何必拒绝他?如果不期待子忻,自己又为何如此兴奋,如此失望?
她并不知道此时的子忻正在遥远的西北丁将军的帐下做着一名医官。那里战事频仍,他在战场上治疗伤兵,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伤口。
人们说这个江湖郎中不仅医术高明,且有一股天生的痴性,在治伤或手术时聚精会神,以至于多次被敌军捕获,又被丁将军要么以俘虏交换,要么干脆亲自带一队人马夺了回来。
谁也弄不清生性残暴的丁将军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医官。竟允许他每年在初夏时节独自回南方为朋友扫墓。
这位医官非常守信。他只身穿过马贼出没的沙漠,越过大川巨河,千里迢迢地来到朋友的墓前,只在坟头停留不到半个时辰就回马返程。而来回花在路上的时间却足有五个多月。
他仍然不断地写书,不断地与父亲争论。杏林上的同仁们公认,想要完全读懂慕容无风必须借助慕容子忻的注本。而慕容子忻则习惯于在小注上挑战慕容无风的观点。因此,看完了子忻的注,人们又会对慕容无风的书产生怀疑,不知道这父子俩究竟谁说得更有道理。
“我父亲和我说法都没错,只不过我的更精确。”这是子忻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