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咬牙,挺直了背,用颤抖的手点燃了香炉上悬挂着的一段线香。
野外,山泉初解,兔走狐奔。竹笋迸起,溪泉横流。
他身材高大,穿着紧身的黑衣,脸和手,都有一道可怕的疤痕。但这些并没有影响到他面容的俊美。
沉默了很久,他忽然对着白骨说道:“父亲,我受伤了。”
不可能有回答。
然后,仿佛为了说服自己,他又补充了一句:“可是请放心,我能够结束这一切,让您瞑目于九泉之下。”
说完这句话,他掏出匕首,在掌心割下一道小口,用自己的血浇灭了暗香。
鲜血燃烧的味道,他早已熟悉了。
他将铁剑撑在地上,勉强地站了起来。感到背上的伤口又开始迸裂,鲜血浸湿了腰带。
可是他还是用力地推开两道门,大步地走了出去。
阳光明亮,令人微眩。
……
东塘镇。
他孤零零地挤在一群小贩之间。
空气干燥,尘土飞扬,阳光之下的街道白得亮眼。不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乱响,却是几道褪了色的酒旗稀稀落落地在风中摇摆。不论是招牌还是行人,都显得有些懒洋洋。他穿着一件灰蒙蒙的长袍,后摆已被马汗浸湿了,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站定之后,他掀开帷帽,头顶的上方仿佛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满天的花粉如一道暗流迎面扑来,还没等他来得及掏出手绢就连打了三个喷嚏,且有不可阻挡之势。他赶紧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含在口中。
在这样的一条大街上,除非是口吐白沫就地昏倒,否则,不论是咳嗽、吐痰还是打喷嚏,都被视作常事。谁也不认得他,所以谁也不去理他。
周围的人显然在关心别的事情:
“……你可晓得,那天我找王家借了一匹马,租价八两。喂了二十日还人家,光糙料银子就去了一两六钱……还是邻居,真是够心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