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晌午时,也是他将羊皮卷铺展在立夏眼前。

虽然是注定的命运,也请务必沿着这条早已明晰的道路……一直,一直走下去。

似乎有人曾经这样对他说过。

少年沉默着,接过那页羊皮卷。

羔羊背部的皮所制的‘声明书’细腻又柔软。

入手触感似乎还残余着羔羊的体温,在那些声嘶力竭的绝望里,渐渐滚烫。

主教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那少年,高高在上的怜悯着,露出慈悲的微笑。

他告诉这位来自乡下的法兰西救国圣人,这是一份自证清白的声明书,只要签下它,就会在明天的公开审判里被无罪释放。

然而――羔羊的皮卷,罗列着条条罪名。

“是这样吗?”少年叹息了。

他手中的羊皮纸,随着轻飘飘的质问一同落在桌面上,却有着比山更沉重的重量。

‘贞德’是不识字的。

但是。

坐在这里的,不是贞德,而是扮演了‘贞德’的藤丸立夏。

是早已知道未来一切的藤丸立夏。

然而,就算如此。

少年依旧想要从那高高在上的主教眼中,看到哪怕只有那么一个瞬间的,真心实意的情感。

就算只是面对阶下囚的洋洋得意与幸灾乐祸……这都没有关系。

“这是,真的吗?”他又一次向神职者确认着,这由对方的唇舌所道出的‘真实’。

目光清明,似乎因一字不识而略显懵懂。

少年抬起头,那双眼眸竟如此通透。

看向皮埃尔主教的那一瞬,似乎映射出了漆黑燃烧的罪恶。

一身主教衣袍的裁决者,迎着那被折射出的罪恶,始终虚伪微笑。

“是的,我可怜的孩子,世间不公都会平息,我们的神将永远与你同在。”不公的审判者,紧握胸前的白银十字,进行被玷污的礼节,“阿门。”

“我知道了。”立夏以信任的目光,看向那笑容悲悯的神职人员,眼里漾起的波光,似乎是深深的感恩。

是的。

正如预料中的一样。

这个伪装圣人的乡下人,会怀着这份感激,死在他应有的罪名里。

――哈。

主教在心中暗自嗤笑,面容却愈发和蔼可亲。

“等回去后,就学着写字读书吧。”皮埃尔主教看着这个在他眼中时日无多的少年人,语气轻缓,稍作闲谈。

“战争要结束了。”立夏听着这位神官对他的劝告,“总得有些别的什么营生维持生活,学习写字不是坏事。”

“……”少年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辩驳些什么。

但是直到最后,他也只是摇了摇头,眼底的笑意,似隔水般雾霭朦胧。

“我知道。”

他笑,他说。

“好孩子。”主教嘴角处,随笑意加深愈显下垂松弛的皮肉,说着岁月苍老。

“愿吾神护佑与你。”

多么友好亲和,多么讥讽恶劣。

他脸上的笑容,温暖到虚伪。

这位主导了审判的主教,以温和的假面掩盖着言词中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