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就是在那时,耿桓所有的情绪和脾气都被磨成了尘灰。
亲手签下医疗放弃书时,耿桓没有哭。他只是赤红着双眼,在病床前看着父亲的呼吸一点点微弱下去,直到显示屏幕上的图案变成一条直线,无论他怎么嘶吼,那个一直骂他的人却再无半分反应。
后来是耿家原来的老佣人们,攒着凑了一笔钱送过来,让耿桓最后有能力给耿永德的骨灰找一处安置的地方。
那是耿桓第一次哭,也是唯一一次哭。
耿桓不敢把自己困在房间里,他怕在只有呼吸的封闭密室中,下一秒精神就会走向崩溃。
他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去阳光最刺眼的中心站着,打量着周围来往的人群。商场林立,人流穿梭,那些所谓的名牌,华丽的衣着顷刻间都化成了一堆破布,包裹在各不相同的皮囊外。
耿桓低头看着自己,还是从医院走出那天穿出来的衣服,脏了,有些难闻。他想,如果要去自杀的话,他希望死之前能穿一套崭新的衣服,那是人最后的尊严。
所以那天以后,耿桓不声不响,拿着最后一点钱去了广州,靠着最初在市场的摸爬滚打,一点点赚来了现在的外贸服装公司。
他放下面子和大妈扯皮,油嘴滑舌的应对着各种小活计,累了一天就找个空地潦草吃完盒饭,那些回想起来都觉得心酸的回忆里,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耿桓挺下去。
他要找到程叶川。
找到那个毫不留情抛下他消失的人。
“说实话,”耿桓收回目光,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余渍,“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真以为我会控制不住的直接把你掐死在仓库。”
他语气淡淡的,嘴角上扬了一瞬间,却并非在笑,喃喃道:“原来我真的变了这么多。”
第46章 逃离
米饭入嘴如同嚼蜡,一碗饭从热气吃到冰凉,程叶川只勉强咽下去一小半。
一片冷寂中,手机声倏的响起。
耿桓看了眼屏幕上的[陈年],放在耳边,“陈总,没记错的话我已经通知过,今天的会议报告全部取消了。私人时间,给你三分钟把事情说完。”
“大哥!!”屋里很静,隔着话筒也能听见另一端的声音,“你以为我想吗!像你这种铁打一般的工具人都要休息,你以为我不想休息吗!??”
“我这边刚收到消息,伧文布业的老总今天就要过来,多少公司盯着跟他合作,咱们以前花了多少功夫才跟他们熟络起来,此时不上更待何时啊!”
耿桓沉默片刻,“具体什么时候。”
对面咋咋呼呼,听起来像正在用电动剃须刀在脸上摩擦,“嘿嘿!我这不已经整装成孙子待发,先陪这大爷去打高尔夫球,你晚上来陪吃殿后。”
“哦。”耿桓淡定回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