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鹭的泪已经夺眶,“我就是找谢师算笔小账,你怎地给我回了这许多。”谢蓬莱替她们考虑的一点也不少,她俩意气之下走近县衙,谢蓬莱一个时辰内却给她们操办好许多事。
谢蓬莱示意李素月给阿鹭擦泪,“我这徒弟看着不着调,却聪慧隐忍,用情至坚。她和阿月你结亲,我最是开心,也最是放心。”她哄这小两口出门,“好了,热闹要开始了。你们先回去梳妆,我稍后就去你们家。”
送走二人,早就候在门外的衙役已经敲锣开道,总在喜事上唱梆子的老更夫也在高呼,“三生缘夙定,一世白首携。” 沙海城慢慢沸腾了,谢蓬莱坐在公案上侧耳听了片刻,贴住了脊背的冷汗渐渐消失。
袖中的那封“北夏王侄、州刺史李继佑请结锦王府侍读云白鹭亲”一书,明明白白地写着“宣徽使云放江亦有此意”。为了自己屁股在北夏坐稳,不惜在和谈时用亲女儿的婚事作为铺垫。谢蓬莱看着前方虚空,心里沸腾着愤怒。她知道这封信只是开始,说不准京里早就有这个意思且不日会到。她这一次的强行主张定会被廖大人参奏。
罢了,七品乌纱而已。可锦王的大局……谢蓬莱还有几丝惆怅溢出胸口,越过高墙直向东边——赵宜芳此时也在身不由己。
谢蓬莱迟了一个时辰才登门李家铺子,她笑逐颜开,和街坊四邻问候过就被李山翠请到了主座上。山翠挠着头对她啧啧道,“我还以为阿姐要迟我一两年,怎地这般突然……我,我都没为她们准备甚。”
“今天操办你才是主心骨,办好这一出就是给你阿姐的贺礼。”谢蓬莱一席话激励她又边忙碌起来。
匠营里的人也来了些,通敌的匠营人被廖大人分批派押到延州审问,李家和匠营的关系一下子冷却了不少。今天被请来的不是没参与,就是世交的铁匠。
四邻也来了不少,沙海城内大小馆子里谈得不再是被强盗杀死的邹士衍,也不是在狱中等待发落的名伶柳秦桑,而是李素月这个再嫁的寡妇,和云家那不成器的女儿。
女子结亲在本朝向来低调,去县衙换了公文,再悄摸住到一起过日子,要过上数日才能被人全然察觉。他们哪里见过衙役开道、锣鼓鞭炮齐喧的?
“这要在京城,是要被骂不检点。”有见多识广的商贾这般说。
“我沙海不同。”说话的是刘家环饼铺子的刘二娘,“前些年死在沙场上的男女各半,沙海男女成亲能热闹,女女结亲当然也可以!”她说不出什么惊天动人的大道理,只晓得沙海这地界,女人养家糊口,上阵杀敌都是常有,单成亲这码事被说成“不检点”就太不厚道。
李家铁匠铺子的李素月是城内有名的俏娘子,她换了身干净的旧衣裙,眉黛被精心描画过,喜色也忍不住印在脸颊,更显得她容貌秀丽,婉而不怯。
那前沙海保胜军主帅云放江的女儿、曾经闹过三媒六聘的阿鹭终于长成了稳重标致的模样。她也换了身和李素月接近的衣色,旧衣裳新模样,酷似白芷的面容让人不住地欷歔:像,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