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施行禁术前的一晚,叶修坐在嘉世山最高的那棵树上,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在叶修的身旁,三只幼小的凰鸟正用幼嫩的叫声表达对叶修的亲昵。在这最高的树腋处,有一个凰鸟的窝,母鸟在混乱最初的时候就被其他妖类夺了性命,鸟巢里还剩三四个幼鸟在日日夜夜地叫唤着。叶修嫌它们吵,于是每天晚上,不惯白日里战斗得多累都会跑上来,往鸟巢里面洒一把米。

树梢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叶修探头往下一看,就看到了树梢中间露出来的陶轩狼狈的脸,叶修挑了挑眉,用脚勾住树枝,往下一弯腰,用手把陶轩整个人都抽了起来。

“老陶,你大半夜地跑这来干什么呢?”叶修顺手捏了一张叶子递给陶轩擦汗,陶轩连看都没看,从兜里掏出了丝绸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额上的薄汗。叶修一直含着笑的看着,最后把那片嫩叶子叼进嘴里,吹起了好听的叶笛。轻快婉转,就像最无忧无虑的那时候,叶修整日里驮着小麒麟到处跑的那个曲调。

等陶轩仔仔细细地擦干汗,又恢复了讲究的陶小胖的时候,叶修才停下了吹奏。

陶轩看着叶修,这两人不对盘有些年了,陶轩想要继续扩张嘉世山,而叶修始终不同意。此刻陶轩放下了对叶修的芥蒂,忽然觉得自己的老伙伴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变。陶轩笑了笑,微胖的脸上出现了最初让叶修拉他一把的憨憨又有点小精明的笑容。“老叶,我们好久没这么好好说过话了。”

叶修笑着,把手里的嫩叶子插在了凰鸟的鸟巢上,窝里的三只幼鸟呜呜叫,好像是很满意叶修给它们家的新造型,像一只小船扬起了帆,随时都能起航。

“还不是你老怼我。”叶修嘴里含着笑意,眉飞色舞地调侃道。

“我怎么怼你了?”陶轩说来就有点气,“我短你吃喝了?我就知道你是怨我,我一心扩张还是为了我们的嘉世!你说说你这些年给我做对的事情,千方百计的拆我台子!”

“得了得了啊!”叶修也拔高了声音,“现在是要算账,看看谁更缺德吗?”

陶轩的气焰一下子就低了,他用胖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腩,“那我不说了。”

半晌两人又相视一笑。

其实他们两个的追求早就不同了。陶轩不再是当初那个孤独的,没有朋友的鬼车,而叶修却还是当年那个一心想闯出个名堂,给仙山那群老头子看的小少爷。

陶轩看着叶修的侧脸,时间仿佛没有在叶修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觉得叶修总是收到上天的眷顾,可叶修总是对他说自己不信天,还说与其信天,还不如信自己。第一次遇见叶修,那个时候陶轩还小,又身为不详的鬼车鸟,孤零零地一个人在世间游荡,后来和叶修组建了嘉世,那是陶轩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明明就是一个给大家打下手,顺便做个宣传的小胖子,却被所有人都亲近和尊敬,陶轩那个时候,是真的很喜欢被他们叫陶老板。

陶轩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自己和叶修的矛盾和关系了。现实和回忆之间隔得太远了,陶轩开始忘了自己一开始可能只是想要一个朋友。

叶修吹的叶笛还是很好听,陶轩听得忽然有点心软了。

陶轩说:“老叶,等我们回来之后再商量一下要不要继续壮大吧。”

“虽然没得商量。”叶修闲散地往树干上一躺,“但我答应你。”

曙光撕破黑幕的那一刻,陶轩睁大了眼睛,看向东方。太阳一寸寸的往外跳,普照大地。

“老叶,你说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等太阳全部跳出的云层,陶轩有些喏喏地发问。

叶修从树干上翻坐起来,拍了拍身上满是露水的衣服,他对陶轩笑了笑,“只要你别忘了回来继续怼我,就不会有危险。”

他们二人从树上翻下,正走回山庄的时候。

刘皓已经带着嘉世新招的学徒们迎着新升的日头开始为今日开始的恶战做准备了。

叶修远远看着,眯着眼笑了,“其实刘皓比我更像队长,有威严有架子。”陶轩用手帕擦汗,胖手端着,这个姿态总是被叶修嘲笑是福娃,可陶轩就是喜欢这个动作,“你这样被刘皓听见了,他又要觉得你在用话挤兑他了。”

“那当我没说。”叶修立即挥手,好像要把自己刚脱口而出的话都赶走。

陶轩嗤笑,他伸手戳了戳叶修,“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像样点?”

说罢陶轩转身就要走,他在外一夜,身上的衣服都皱了,给学徒们看见,未免有失庄重。

“老陶,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愿意地去开鬼门吗?”叶修的声音从陶轩转身后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