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拂垂着睫毛,半晌,她忽然朝着谢欢欢问道:“谢师姐,如果谢师弟变成了你不认识的模样,你还会认他吗?”
谢欢欢没听出她的深意,露出个安抚的笑来,“郑师妹,我和伽罗做了那么多年了姐弟,我知道他身上有很多秘密,譬如这个皇子身份就让我很意外,可是,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永远都是我的弟弟。”
郑拂心一颤,谢师姐真的很坦荡,她忍不住抱住了谢欢欢,偎在她怀里,睫毛蝴蝶一般颤了颤,轻声道:“谢师姐,你真好。”
谢欢欢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无精打采的模样,心里有些发软,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裴行止轻咳一声,“师妹,不要抱太久,还有师兄呢。”随即换来谢欢欢嗔怒的一瞪,裴行止笑了笑,没再说话。
郑拂唇角勾出个笑意来,她明白,师兄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安慰她。
谢师姐和裴师兄都是真正拥有完整人格的人,所以他们永远不会迷茫,永远能为自己坚持的东西并肩前行。
可小阎王不是,他缺失的东西太多了,唯一能抓住的就是她。
……
明空殿凉如水,四面放置着沁凉的冰块,即便是炎炎夏日,这里也渗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斗拱飞翘,藻井绘着飞天的传说,大殿中间摆着一个灵柩,而秦成瑾的尸体就躺在这里。
他已经褪去了妖相,恢复常人模样,双目紧闭,墨色的发丝如同结着霜。
灵柩下,穿着黑绡裙的容妃半跪在蒲团上,独自垂泪,她指尖勾着手帕拭泪,掐丝珐琅的指套泛着森冷的光。
她身边,戴着十二旒冕的天子脸色沉重,沉郁的眉眼一直落在秦成瑾身上。
秦成瑾虽然是猫妖,可却是所有儿子中长得最像他的,而且,别的皇子觊觎着皇位,畏惧着他是天子,对他没有多少孺慕之情。
在他们眼中,他先是君,然后才是父。只有秦成瑾把他真正当作父亲,会朝他卖乖、讨他欢心。
因为这个原因,他最宠爱他,甚至他做出很多荒唐事来,他都可以容忍。
一开始听到他妖怪身份暴露,他也无比震怒,可后来听到是那个死去的孽种作祟,他几乎是下意识就选择相信了。
他回头,目光转到沉默不语的懿妃身上,懿妃穿着素雅的宫装,脸上不施脂粉,没了以前艳丽得令人不可逼视的惊艳感,容貌变得寡淡了不少,像衰败的罂粟。
都是因为那个孽种。
他对她心里是有一丝怨怼的,自从那个孽种死后,她就一直把自己困在深宫中,甚至不肯被他宠幸。
他是天子,也是他的夫君,在她心里,难道比不过那个孽种么?况且,他从不认为那个孽种是自己儿子,他是借着苗心懿的肚子出生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