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父反问道:“宫中之地,不可乱走,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散散心,透透气,我都听您的入宫赴宴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子仪微微拢了一下眉头,无奈一笑,反问着其父。月色下看不清楚彼此的神色与动作,李子仪负着手站在原地,手指微拢,就将手中的字条藏了起来。
李父冷哼一声,看着自己这个最引以为傲的嫡长子,心里也起了无可奈何的心思。他的嫡长子是最优秀的孩子无疑,却也是最难以掌控的孩子。
但是,作为父亲的尊严与权威不可冒犯,他嘴角一撇,道:“那青玄观偏僻又简陋,你长年留在道观,和那些道人论道,于整个仕途毫无益处。为父让你下山,入宫多结交几个友人,难道为父的所作所为还错了不成?”
简直不知好歹。
李子仪不用看,也能够感受到李父的情绪波动,他也不惊不惧,笑着问道:“那请问父亲大人,您可在宫宴上结交到友人?可于仕途有益?”
“你……”
李源被堵得喉头一哽,他是清流名士,官居丞相之位,可惜当朝外戚得势,根本就没有他们发挥的地方。他聚集了不少同道友人,准备抵制外戚的壮大,奈何收效甚微。这一下,被这个长子戳中了伤疤,可疼了。
真是冤孽啊!
他事事为这个儿子打算,这孩子赴宴却躲开了,现在又揭他伤疤,显然心思不在仕途,真是让人捉急。
李子仪轻轻拍了拍李父的肩膀,轻笑道:“父亲大人,您的方向错了。”
“方向错了?”李源心里迷茫,不懂这是何意。
李子仪道:“父亲可见过歌舞坊的歌舞伎?”
“你说这个做什么?没得辱没读书人的清誉……”李源老脸一红,略带几分羞耻,想阻拦李子仪的话头。
李子仪不以为惧,暗自摇摇头,往前踱了两步,回首道:“那些歌舞伎可是聪明人,个个美貌动人,身姿窈窕,做着以色侍人之事,却卖艺不卖身,让男人看得着摸不着,勾得人失魂落魄。”
李源神色中略带不屑,道:“这算什么聪明人?以色侍人终究不是长久之事,初时新奇,自然能够勾着男人,而后吊胃口的时间长了,再清高美貌的女子,也会让男人失去耐心。”
“咦,父亲知道这个道理呀?”
初时,李源没懂这句话的意思,略微迟钝了一下,等等……这是暗示他清流之于陛下,就像歌舞伎之于看客?
难道真的是他们端着架子的原因吗?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李源就像陡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兴奋地往回走,准备和老友们商量一番,连这个嫡长子也不管了。
等他走出了两三步,又觉得不对,等等……这是把他们……
李源气恼地转身,道:“小兔崽子,竟然把你爹比作那以色侍人的歌舞伎!”
李子仪站在原地,广袖微拢,靠着粗木,道:“虽是以色侍人,但是卖艺不卖身啊。”
也是清清白白的。
瞬间,李父脸黑了,想教训他两句,又想着去找老友,最终撂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