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的脸猛然煞白:“住手!!”不妙,再不给巴吉尔先生治疗的话——!!“——我会跟你们走的!别碰他!!”
“看起来确实很有效果呢,γ大哥!”野猿龇牙笑道、又拖起巴吉尔的后领,“唉,肚子好饿,回去吃饭吧——”
“——等、等等!”葵看他那样对待重伤的巴吉尔、心脏猛地被揪住了,“他已经伤得很重了!……我来背他!这下你们能放心了吗?我背着他没法逃跑,所以……我会乖乖跟你们走的,但到了你们的地方之后他需要治疗!不然他会死的!”
γ像是听见了个好笑话:“你背他?——你还要我们给他治疗?”他几乎算是失笑,“——行啊,你可以试试。半死不活的人可比尸体还重,小心别摔倒了,养尊处优的小姐。”就像给什么都不懂的小狗准备智力玩具似的,那男人随手就把巴吉尔提起来、嘭地丢到她面前,“至于治疗——我会考虑的。不过在那之前,把你的戒指拿来吧。”
葵下意识地就紧紧捂住那枚大空戒。
“怎么了?一枚戒指还没你同伴的命重要?”他大概是觉得逗弄这位所谓的彭格列夫人很有意思,干脆就弯腰跟她的视线齐平了,“哦——那这戒指还真是金贵——”
“这不是我的戒指!是……重要的人的遗物……”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遗物”那两个字说出口的。
就像心上被挖了个洞。不,或许之前就有,现在不过是又变大了一点而已。
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γ看着她低下的头、紧紧绞着那枚戒指的手指——虽然只看见刘海下的一点,但他突然收紧了拳。
那个时候——艾莉亚入葬的那个时候,他曾在镜子前凝视自己。
狼狈不堪、浑浑噩噩——这些不过是最初时的反应;越到最后诀别时,越显得平静。他看见自己的脸不过是冷漠而已。
平静如水的痛苦。
自己被拓上这种烙印后,对于同样的情绪好像总会敏感得不似人类——正因如此才是人类,真是莫名其妙。
γ没阻止葵——她见他没动静、便赶紧搂起意识都不大清晰的同伴——背起一个没有意识了的人是很困难的事情,并非光光是失去意识的身体凭空变重了一般的问题,在那之前还要想办法独自一人将其完整地撑起、否则行进途中就会落下。
对此毫无经验(对背起谁这种事也好,对护理重伤员这种事亦然)的她当然遇到了困难——即便已经在一月初的寒冷中都累得满头大汗,但意识不清巴吉尔的身体已经非常沉重、到底该如何才能背起他——
巴吉尔微弱的声音从她耳后飘来:“小葵……夫人……”
“巴吉尔先生——没关系了,马上就能带你去治疗了,所以再坚持一下……现在要背起你去医疗室,所以搂住我的脖子好不好?不然没法带你去了啊——”葵咬着牙——她已经很累了、先前消耗的火焰超过了她能承受的范围,但现在不背起他不行……
(不能让巴吉尔先生死……绝对不能让他死!)
(他们要一个不剩地回到和平的过去……我答应过的……!)
“遵命……”巴吉尔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随后艰难地将伤臂和相对没什么伤的手臂伸过了葵的肩膀。
“嗯,这样就好——我要起来了,会有点疼,忍住啊——”葵一使劲——虽然有点费劲,但还是能直起身子了。
“呃!”
“巴吉尔先生,你还好吧?”
“在下……没有事……您注意……安全……”
“嗯。放心吧——巴吉尔先生,千万别睡着啊!”
“遵……命……”
葵抬起眼。
γ从她眼中读出了某种凛然——不知为何,他心觉一阵自遥远的未来而来的怅然,仿佛某人将来也会以这样的双目与他诀别。
是谁又是为何……会选择诀别这条路呢。
(“葵小姐,到那时请您拦住γ……”)
背起巴吉尔、双腿站直的一瞬,像是自天际而来的某物降临一般——葵突然看见了景象。
深青短发的少女站在她面前,模糊的身躯像是沉于水中。
她的眼睛自那时开始就疼痛不止、如同有刀子自内而外在她的眼珠上来回深刻着什么——
(“请您一定……拦住他……”)
(“我不想他就这么跟我一起离去。还有很多事情他能去经历、未来也能遇见很多幸福之事、即便到了最后也不会像我一样……那般地离去,所以——”)
这绝不是现有之辞。葵明白的。
可这是什么呢……?
(“所以——请拦住他。请一定——拦住他——”)
唯一能感觉到的是遥远——遥远的——
“喂——”走了两步发现她没跟上的γ回头、刚欲开口要她跟上来却顿了一下,“——你哭什么?”
迷迷糊糊的巴吉尔感觉自己的袖子上滴落了些什么:“您……怎么……了……?”他艰难地将声音从嗓子里挤出。
“就哭了?”野猿听到这话后转头,“不是吧,你也太玻璃心了!所以说你这种女的才麻烦——”
葵不停地眨着眼睛、想用手揉却又空不出手来:“……不是的,是因为眼睛很疼……”好痛。
好痛。就像被火烧着了一样……
生理性的眼泪太过拥挤、滑出眼眶后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她不想哭的,但是真的好痛。
眼睛——连着头——烧起来了一般——
“呜……”好痛,“尤、尼……?”那个女孩子的名字是叫这个吗——
(“哈哈——你真有意思!”)
(“那就特别招待你这个吧——我可只对小尤尼这么做过、非常稀有呢。”)
“白、兰——”直觉就是白兰·杰索其人的那人正伸手过来、指间的那枚大空玛雷之戒闪动着危险的烈光——
(“椎名!你清醒过来了吗!?现在在进行choice战,规则是击中标靶人物的一方才是胜利——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解释清楚,总之——”)
杂音。
(“——现在……情况很不好,入江快要被那个叫桔梗的敌人追上了……”)
(“——不、可是!”)
“山本大哥……‘桔、梗’?”她看见了十年前的山本的脸——焦虑,而后突然变得为难而纠结——还有“桔梗”这个词……是谁的名字吗?
(“你在干什么……”)
(“小葵!?——等等!!”)
“阿纲……?”为什么露出那种惊惶的眼神?
能看见的还有狼狈不堪、眼神死去的……γ?
——“喂!醒醒!”
有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葵一个激灵。
野猿目瞪口呆:“这家伙怎么回事——”
“什、么——”疼痛还没散去——脸上滑过了什么更加粘稠、更加温热的东西……?
“你眼睛在流血。”γ皱着眉看那几道血痕顺着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溢出、红与透明混在了一起,“——你刚刚说眼睛疼?”
“现在还是……很疼……”她重重关上眼帘——更多的血液因为她的用力而被挤出、她的脸颊被更多的红色血痕布满了。交叉而下——像是血红的罗网。
(“嘶,疼死了——啊,没什么,老毛病了。给我拿条热毛巾来敷敷吧,谢啦,γ。”)
(“……没事的,只是有一点点痛而已。别担心,γ。”)
跟艾莉亚和尤尼一样吗……但看起来严重得多……她们从没疼到眼睛都会流出血的程度。
……又或者是那种时候,他没能看见吗……?
γ咬了咬牙。
(搞什么……到底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难道她跟公主和先代有什么关系——)
“……走吧,我能看清路。”葵狠狠闭了闭眼、随后将其勉力睁开,“巴吉尔先生……他……需要能休息的地方……”她疼得抽气、身子都有些打晃,但还是执拗地迈开了腿。
(周围都是他们的人,根本没法逃跑……现在只能听之任之、找个地方先给巴吉尔先生治伤了……)
被隔绝在外的白沙纳看着他们那头、觉得无聊到无可复加:“哼……”他斜眼看向趴倒在一旁、勉强地撑着身子想趁机反击的罗马里欧,“算了,先拿你开刀吧。”
葵觉得浑身像是落入冰窖一般、可怕的预感席卷她全身——她反过头去、罗马里欧的身躯已经被那条大蛇的阴影给尽数覆盖——
完了,罗马里欧先生还——“罗马里欧先生!!”
加百罗涅家族的罗马里欧,在迎头而来的死亡到来之前——最后想起的是他还年轻时的事情:他们的九代首领将他们小小的未来十代抱在怀里、猛地一使力后将灿金头发的那孩子抛高高——年幼的迪诺十分爱笑、讨人喜欢,展开手臂好像要拥抱天空。
现在他已经是足以支撑家族的十代首领了。他们那一辈人的任务,至此应该也算是完成了吧。
“……珍重,老大。”
我先走一步了——虽然没想到是这种先走一步。真是命运弄人。
亚菲兰朵拉的人只是冷眼相待——跟他们关系不大,不过是一条不怎么相熟的人命。
但γ倒是在考虑要不要干脆把他也保下来,不知道这位彭格列夫人会不会因此受刺激——
白沙纳笑了一声:“没意思——真没意思,这也太轻而易举了。”拿走一条命算得了什么、甚至不算是技术活。
不过是吃苹果要削皮这种程度的事情罢了。嗯——大概?故事的结局都已经预定好啦——
——直到头顶的天空里,响起异动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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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战局僵持、而葵一行与阿纲一行分别选择撤退与前进之时,似乎是白兰·杰索的男人带着也被唤作“幻骑士”的随从在战场边缘悠闲地评判着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