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吃鱼,所以买了许多熏制的小鱼干,带着腊香和年味,这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对从前十六年的星衡来说,却很珍贵。
他讨价还价了很久。
细雪沾在他的斗笠上,打湿了他的衣衫,对面卖鱼的婆婆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说话间口吐白雾。
这一幕纳入了刚从药铺出来的女子眼底,她绣鞋轻软,踩在了薄薄的雪面上,仿佛没有声音。
等云岫递来一两金时,专注于折价的星衡才顺着她细白的指尖望到她脸上,淡色的眼珠,似比雪色还白的皮肤,海棠色的唇,脆弱得让他不敢在她身边大声说话。
“师叔祖…”他很小声很小声说:“不用这么多银两。”
“我知道。”云岫微微扬唇,对那老人家说:“我都要了。”
……您早些回去吧,天冷。
她一贯不喜欢说矫情的话,所以显得有些盛气凌人。
星衡只好接过那婆婆手里装满年味腊货的竹筐,背在身后。
但他没有等云岫,固执地走在前方,任凭她唤他,也不肯回头。
女子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的脚步才下意识放缓,等云岫走近的时候,隐约瞥见他漆色的眸子染着红血丝,像要哭的样子。
于是她问:“你讨厌我?”
星衡眨了眨眼睛,沉默不语。
他只觉得心里很委屈,觉得口干舌燥,觉得无处宣泄。
因为我讨厌的不是你,是这样斤斤计较的自己。
是这样,被贫穷、伤痛、自卑裹挟着,连喘息都沉重的自己。
那一两金仿佛重重压在少年的脊梁骨上,提醒着他有多卑劣,竟和一个白发老人计较那几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