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有宏远精密机械集团几个字,宋文锋皱了皱眉,道,“什么小公司?”
还是那种吹毛求疵的语调,分明瞧不上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单位,但宋惟宁听了却心里一阵激动,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父亲第一次论及自己的工作。
“这个公司是专做宇航部件的,和一院、五院、八院都有合作,有国家的资质,我现在在单位主做热控方面,是高级工程师,也是技术负责人。”
宋文锋听完,轻哼一声,没说话。
新闻里又切回卫星发射的实况直播,第三级火箭分离,卫星准确进入既定轨道,女主播的声音正在介绍,卫星上的试验载荷之一,两组高精度望远镜。
“这个望远镜就是我们单位协作配套的。”
宋惟宁说,“0.1m精度。”
宋文锋盯着电视屏幕的眼睛终于舍得收回,再次落上那个看着就相当厚实的信封,然后才是儿子认真又略带紧张的脸。
在宋文锋看过来的时候,宋惟宁神色里的紧张更明显了,但他还是坚持看着父亲,没有低下头。
这让宋文锋很有些诧异,在他印象里,宋惟宁极少这样面对自己,应该说从他把儿子接到S市上学前班开始,父子俩说话时,宋惟宁就总是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样子。
而这么些年空白期,他每每回想口中的“不孝子”,却连儿子的脸都没法记得起来。
宋文锋别开眼,按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大几度。
就在宋惟宁以为,父亲还是不屑一顾,而这场谈话也已经结束的时候,宋文锋突然开口,“先干好再说。”
宋惟宁大喜过望,“谢谢爸!”
第二天,宋惟宁早早就等在市一中家属区的小街前。八点半,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他见到抱着捧花缓步走出来的赵淑芹。
宋惟宁手里也有一捧白色康乃馨。看见宋惟宁,赵淑芹迎上来,两人寒暄几句,就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S市北郊的宝塔陵园,宋惟宁的授业恩师张怀就安葬在那儿,而今天也是他的忌日。
北郊明显要冷得多,体感温度能低个五六度,北风就在这里向着市区长驱直入,而天气预报里迟迟未至的风雪似乎就是被阻拦在这里了,天气阴沉而干燥,黑云罩顶,风鼓如鸣,可能离降雪唯独就差那么一点水汽。
宋惟宁搀着赵淑芹,爬了很长一段石阶,最后到达半山腰张怀的墓地。
饶是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在看见墓碑上照片里男人的音容笑貌时,宋惟宁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凛冽的风吹起他手里娇弱花束的包纸,发出哗啦的声响。
宋惟宁半跪下,把花放进墓碑下的石室里。
北郊常年大风,宝塔陵园的墓地专门有供祭奠的人放花束的地方,让它们不至于还未能寄托哀思,就乱入风中去。
放花的时候,宋惟宁注意到里面有一束和他差不多的白色康乃馨,不过花朵不甚鲜挺,应该有几天时间了。
赵淑芹也弯身把花放进去,她带的是白色玫瑰和马蹄莲,从寓意上来讲,那束康乃馨应该也是和宋惟宁一样的学生送的。
见宋惟宁还跪着,赵淑芹说,“起来吧。”
宋惟宁才默默站起来。
下山的时候,宋惟宁问赵淑芹,“里面那束花……师娘知道是谁放的么?”虽然毕业多年,但有心祭奠张老师,或许有可能是认识的同学。
虽然这希望挺渺茫,毕竟张老师三千桃李,哪里会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