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环境下,任何异常响动都是非常惹人注目的,就像现在,一个大约八九岁的男孩子突然把手里的卡通水壶砸在地板上,石制地板发出好大一声响。
宋惟宁抱着佑安正坐在对面一张椅子上,这时刚看过去,就听那孩子的父母开始大声争执,原来是孩子爸爸看孩子扔东西,打了孩子的头,妈妈责怪他说不能打头,然后两人就吵起来了。
“我真是受够了!我天天在外面拼命赚钱是为了谁?说我不关心他?我不关心他今天你们能在这里?”
“你受够了?我才受够了,我天天带着康康做复健,没日没夜不眠不休地照顾他,你呢?你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他是我儿子,我个当爹的打骂他,是让他上进,教他懂道理,就你天天惯着他,他能有什么出息?他现在这样子,什么事都干不了,像个傻子一样,怪谁?怪谁啊!”
“你!你竟然这么说你亲儿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以来就嫌弃他,觉得他是累赘,觉得他治不好了,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想甩掉我们母子俩了!行,我走!我自己走!你行你管,我不要他了!”
“你他妈胡说什么!”
男人猛地站起来,一把将手里攥得稀烂的旅行手册扔在地上,旁边人见势不对,有两个宝爸及时上前拉住他,团里老师赶紧过来劝架。
在一堆闹哄哄的大人旁边,小男孩保持刚才的位置和坐姿,瑟缩着肩膀,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再看看神色紧张的叔叔阿姨,茫然无措。
宋惟宁记得,这孩子叫康康,也是一点声音都听不见的,而且因为长期耳聋,后来话也不会说了,只能完全靠手语和人交流。宋惟宁心中难受,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佑安。
可是这一抱,宋惟宁发现佑安不对劲,他眼神呆滞地看向那边混乱的情景,身体正微微发抖。
“怎么回事,有话好好说啊!”
梁琰正在努力稳住那位母亲,她才刚办好退宿手续,就听见这边越来越吵,没想到临走前还发生这样的冲突。
“我和他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要不是为了孩子……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就走了!我早就受不了了!”
母亲声泪俱下,崩溃痛哭,众人听见这话,都是吓了一大跳。
那个父亲更是气得满脸通红,整个人像座火山一点就要爆了,幸亏还有人拉住他。
而他们的孩子,此时还在那安安静静的坐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地面上被自己摔出裂口的卡通水壶,水壶上的小猪乔治正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宋惟宁发现,佑安的视线也是指向那只水壶,可是他眼睛里却空空的,没有焦距。
有孩子妈妈抱着自己家娃,跟旁边关系好的家长轻声抱怨,“这么多孩子在呢,她孩子是完全听不见,可别的孩子听见了要怎么想啊……真是……”
“肉肉?肉肉!”宋惟宁不知旁人在说什么,他从刚才就一直在试着呼唤佑安的名字,转过他的脸让他面朝自己,可是佑安眼睛里像是起了大雾,茫茫然没有反应。
宋惟宁心里直突突,感觉周围的喧嚣声都在自己耳边化成嗡嗡的轰鸣,“肉肉乖!别吓爸爸!你看看爸爸!”
程城一直在不远处看着宋惟宁,此刻他皱起眉,也隐约觉出不对劲。但还没等他有所行动,就听一阵失控的孩童哭声,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佑安哭了,不同于小孩子任何一种撒娇、委屈、讨好的哭,他的哭声凄厉而悲伤,瞬间揪住了所有人的心。
大家都看过来,吵架的忘记了吵架,说话的忘记了说话,只觉得这孩子哭得实在可怜,生生拨动人心里最软弱的一根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