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何处寻归途 惊尘针绝 5498 字 2022-10-22

赤胆忠心咒的保密人一旦死亡,所有知道此地地址与情报的人员都会自动变更为保密人,这对于堡垒团队而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蚂蚁如何左右巨人的脚步?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在恰到好处的地方,轻轻地咬上那么一口。

每一个在风口浪尖掌握乾坤的大人物背后,都有无数留不下名字的小人物。他们安静无声,却影响着这个世界。

这是一个光辉璀璨的时代,不论是格林德沃、邓布利多还是希/特/勒、希姆莱,都会在历/史的石碑上永远留下他们的名字,在岁月的冲刷下,刻痕历久弥新。

世界之大!

他们,是决定这个世界未来走向的人。

但是其他模糊的名字,才是真正决定他们该被刻在哪里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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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夜此刻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一系列事情的具体情况,她是人又不是神,她顶多能从海雾的反应中排除“做生意”和“纯好奇”这两个可能——李/明夜哪怕瞎了眼,听都能听出海雾言不由衷的客套。

她的关注点理所当然地凝聚在了前两个猜测上,只不过目前情况不明,人不能凭臆想办事,所以她也就装了一次傻。当对方把她当傻/逼的时候,其行/事自然会露/出些许蛛丝马迹,她自然会依靠切实可靠的情报来做出决定。

——这也是此地的特殊情况导致的。在第二特别行动队研究楼腹地之中,一旦出现了失踪/凶/杀事/件,弗里德里希自然会用魔法来寻找真/相。于是此处也就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角斗/士安全区”,除非凶手自信能够不露马脚。

不露马脚的谋杀,李/明夜不是做不到,但是……她需要一个化学实验室,更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去策划。

而且这一手能对土著用,但对角斗/士未必有用。哪怕李/明夜能把随处可见的嗅盐捣鼓成一瓶酒,进而把海雾的消化系统都给烧烂了……对于角斗/士来说,这也就是一两个消耗品的事儿。

当然,李/明夜的手段不至于这么简单粗/暴,这只是一个例子而已,但也不难看出此人确实是动了杀心了。团队成员的突然死去,明显会让堡垒团队惊慌失措或按兵不动,李/明夜不是嗜杀之人,她考虑如何杀/人,只是不希望对方给她添乱,或者是希望对方按她所想的方式给别人添乱。

不论怎样,李/明夜都打算赶紧去女浴/室把自己这一身风尘洗了去。这四天多的功夫,她顶多就沾了点水揩了把脸,一身血/腥味儿与火/药味儿全郁结在骨子里头,连呼出的废气里都是钢铁与杀/戮的气息。

李/明夜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还是比较爱干净的,虽然其实她也不膈应脏。两天奔波,生死之战,又扎扎实实挨了几记狠的,最后意外残废,回程时分又一路神/经紧绷……哪怕她是只猫,恐怕都没空舔毛了。

李/明夜废了一只手,实在是有些不方便,半晌才把自己彻底折腾干净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这是一身两件套,拥有线条利落坚/硬的厚垫肩,腰身收紧,裙长过膝,深灰色的军装式套裙透出一种女性化的硬朗。现在还是女人穿裙子打仗的年代,战场上的女性通常只有两种选择——裙子,或者什么都不/穿。

洗完澡之后,李/明夜才觉出了自己这四天下来的精疲力尽。她的神/经紧绷太久,被热水一熨,烈酒般的刺/激全褪了下去,随之泛起了令人肠消骨软的昏眩后劲。

肉/体的疲乏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除,但精神与心力上的禅精竭虑并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哪怕是李/明夜这样意志顽强的人,都不得不决定先睡一觉再做打算。考虑到当前环境的暂时安全,李/明夜强撑着睡意回到了房间,刚刚走到床边,就像一具背后中枪的尸体一样一头栽了下去,几乎刚刚落到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下来连个梦都没有,李/明夜睡了三个小时。她其实依然极其疲倦,但是这里毕竟是历练宇宙而不是专属房间,哪怕是精疲力尽了,她的脑子里仿佛都绷着一根弦,提醒她获得了最低限度的休憩之后便重新睁开眼。

睡醒了之后,李/明夜在特别行动队中稍微透了透气,四处转了转,考虑接下来的行动——通常来说,加入魔法实验室的其他人会在杂项负责人那里领/取任务来完成,由于角斗/士们的身/体素质与各项属性都是超过普通土著的,所以他们会负责一些普通土著处理不了,但数量稀少的巫师们又抽不出手来解决的事情。

比如弗里德里希口/中的“跑腿”,当然不是送送文件这样的活计。众所周知,魔法实验所需要的原材料当然不能通/过普通途径获得,甚至弗里德里希本人就是一个黑巫师,所以他需要的东西自然比较麻烦——变形蜥的皮、凤凰的眼泪和羽毛、活的火蜥蜴(血液具有治疗功效)……这些需要角斗/士们上山下海地去找;弗洛伯黏虫(魔药增稠剂)、金飞侠(一种濒临灭绝的魔法鸟类)的眼睛和羽毛、火灰蛇的卵(冰冻起来的卵可以做春/药或者治疗热病)……这些需要角斗/士们领了钱之后去德国魔法世界的黑市中购/买,当然,其价/格不定。

李/明夜其实相当希望能领到跑腿的活儿,她着实是有些好奇“德国的对角巷”和“德国的翻倒巷”(黑市)是什么样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明夜却突然看见一个纸飞机斜斜地对着自己飞了过来。

这个纸飞机以一种近乎于优雅的姿态平/滑地飞到了她的面前,随后便直立了起来,纸飞机的尖头还人性化地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随后一侧机翼弯折,颇为彬彬有礼地对她“颔首”算作招呼。在打完招呼之后,这个纸飞机居然自行在她眼前摊开了,露/出了其中一行龙飞凤舞的德文。

“波尔格先生找我?”李/明夜颇感兴趣地对着纸飞机挑了挑眉,“可是我不认路。”

纸飞机在得到了回应之后,立刻重新把自己折叠了起来,继而便径直朝着实验楼飞了过去,一副“跟上”的气派。

“好吧……真是万能的魔法。”李/明夜小声嘀咕了一句,跟在这个神奇的小飞机后头走向了实验楼。

实验楼从外表看并不显眼,但是一跨进其大门,人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穿透感”,仿佛跨过了一道透/明无形的隔膜一般。一旦穿透了这层隔膜,李/明夜才发现,这栋实验楼居然内藏乾坤。

从内部看起来,这实验楼的占地面积有近千平方米,往前走一些便可以看到,这实验楼内部呈核心筒结构,一层层楼层犹如一个个宽阔的圆环般扣在一起。站在环型走道的雕花铁栏杆旁侧观察,便可以看到地面上有四层,最上端的穹顶竟然仿佛是透/明的,午后慵懒的斜阳投下一捧流金,落在中庭那深深/插/入地/下的两架电梯井上。

而地/下部分则大约有七层,但居高临下地望下去,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仿佛能直接看到大地那深沉搏动、时不时积蓄起岩浆和震颤的地心一般。这实验楼中人来人往,时不时有纸飞机、文件袋等等在其中往返穿梭,甚至还有炽红色的吼叫信夹杂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由于这里的巫师都来自于以严谨著称的德国的缘故,所以即使是纸飞机都会极其有风度地等候电梯,并在人们头顶上排队,待开门后依次有序地飞入电梯之中。这儿唯一不怎么守规矩的就是那些气势汹汹的吼叫信了,它们也等电梯,可是它们从不排队,常常门一开便急不可待地冲进去,将那些排着队的纸飞机们撞得一团糟。

李/明夜的小飞机引着她到了一楼的电梯门口,在向上的按钮上方停了停,门旁的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对纸飞机道:“这是往下的。”

纸飞机还真听懂了。它又飞到了另一架电梯门口,在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之后,便十分正经地排到了纸飞机队伍的最后一位。李/明夜在后头看得差点乐出来,忍着笑排到了等候的人群中。

电梯来的很快,根据李/明夜的观察,其速度绝对是会引人不适的,然而大约是施有魔法的缘故,从中走出的人倒都面色如常。等候的人走进电梯之后,排着队的纸飞机依次在自己想要去的楼层按钮上停留,站在按钮旁边的人便非常自然地为它们逐一按了楼层。

李/明夜的小飞机因为额外担任了引路的职责,故而没有与它的同类们一起在人们头顶列队。这架小飞机停在李/明夜的肩上,时不时人性化地抖抖机翼,一副飞太久了休息一下的样子,还有几分可爱。

“每次看到它们我都想问,我们为什么不能用这种方式来传递物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指着纸飞机对与他同行的人抱怨道,他手里提着一个箱子,“对于科根先生(应该是巫师)来说,这只是一个——那个魔咒叫什么来着——漂浮咒?飞去咒?——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的同行者耸了耸肩道:“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可是有一回两个箱子撞到了一起——它们飞起来比真正的飞机更加笨重。那一次事/故引发了一场小爆/炸,你知道的,魔法材料通常比较不稳定,而且相当危险。”

“好吧……我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人们担心那些飞来飞去的小零碎会掉下来。”先开口的人掂量了一下手中的箱子,无奈地道,“这可不是能用简单的‘头/破/血/流’来解决的。”

或许是由于研究人员大多是对新事物孜孜以求的科学工作者的缘故,这儿的麻瓜与巫师融合得相当好。人们习惯了魔法的便利,并依赖它,让它成为自己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巫师与麻瓜的鸿沟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他们从根本上存在的差异是如此的残酷。

——魔法,是只属于少数人的奇迹。

哪怕此处看起来一派和谐,但李/明夜从未忘记,这栋楼外森然矗立的钢铁教廷。

李/明夜心中一动,不由猜测起了格林德沃的目的。这位黑巫师毫无疑问是具备雄韬伟略与绝世之才的,她相信对方必然有某种自信,能够绕过巫师保密法,建立一个他理想中“由仁慈的巫师统/治世界”的新秩序。

这个理想毫无疑问有两大阻碍——世俗政/权,以及教廷!只要这两个阻碍还在,哪怕巫师与麻瓜的融合再和谐,这种融合也是极其不牢靠且脆弱的,第二特别行动队已经像一个试验田一般反馈出了这个结果。

世俗政/权代/表着这世界上大多数普通人,而教廷立足其中,依靠大众的信/仰维持生存,这二者在本质上是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体。巫师毕竟是少数,如果格林德沃真的想统/治世界,那么这二者都是绕不过的坎。

只能与少数人保持一致的政/权是不可能长久的。哪怕是皇权社/会,担任统/治者的皇帝也得与贵/族阶层站在一起,完成自上而下的权/利辐射,并以此来统/治他的国/家。

如果格林德沃只是想当德国/全世界魔法界的皇帝,那倒真是简单很多了……只不过,如果剧情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动,这位黑巫师将会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