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景君更早地恢复常态,靠过去给额娘顺背,又给额娘递水。云雯紧抿的嘴唇微微松开了些许,但她依旧有些愣愣地看着前方。一直以来的最大威胁就这么倒了?她一度想过,是不是要趁早给景君找个大族嫁过去,好免得她被太子报复嫁去草原上最野蛮的人家。她也想过,最坏的情况,就是在太子登基后一家人被逼服毒自尽。乃至于那时候要如何遣散奴仆,安置遗产,她都有粗浅地想到过。太子被废,她也是想过的。但她以为,那是在多年筹划后同归于尽地惨烈战役,没想到,一切会如此猝不及防地到来。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八贝勒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想到丈夫可能在她享受岁月静好的时候孤注一掷,云雯就觉得心如刀绞。
眼见额娘不像是能问话的样子,景君格格挑起了这个家的大梁:“您跟了阿玛一路,既然阿玛让您照实说,那您就将这一路的见闻讲来。不论大小,能想起多少事儿,就说多少事儿。”
犀牛点点头:“遵命。”
烛火摇曳中,他缓缓讲来,讲他们奔赴北边见驾时的疾驰,讲落地时气氛的诡寂,讲太子被关押的板车,讲直郡王的严刑拷打,讲八爷领的差事,讲八爷从王帐出来后脸上的表情……当然还有最重要的,营地里对太子被废一事的种种猜测。
“太子被废是真的。”景君首先跟她额娘分析道,“阿牛叔叔亲眼见到了太子被锁链拷在囚车里,同时看到还有许多人,这做不得假。”
云雯点头。
“营地里传说太子被废是因为谋逆,我觉得对也不对。不对,是因为我觉得太子没这个实力谋逆;说对,是因为皇玛法如今盯着阿玛和叔伯们的态度,太防备了。无论太子有没有真的谋逆,皇玛法心里是觉得有人要害自个儿的。”
云雯继续点头。
景君受到了鼓舞,继续说道:“皇玛法既然允许各王公府邸传消息,那废太子一事瞒不住了,明天城中就会喧闹起来,皇上肯定让人盯着城里的。我觉得我们府上要继续低调,本来咱们跟太子就有旧怨,这时候太嚣张,难免会让皇上觉得我们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若是反过来同情他,给他翻了案,这才是最大的不好呢!”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但是你小小年纪就琢磨着怎么才能让一伯不得翻身,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云雯揉了揉额角,深深觉得两个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无论是对阴谋诡计适应良好的闺女,还是依旧大嗓门哭着的儿子。但就从目前的额状况来看,好像他们都还挺帮忙的。这就让她这个额娘想要管教几句,却又无从说起了。
“都听到大格格说的话了吧。去将篱笆扎严实了,全府禁酒,禁牛羊肉,直到贝勒爷回来。”
应该说,由一个悲观主义的福晋主导的八爷府是京中最谨慎的一家了。太子被废的消息传开,别看白天静悄悄的,到了晚上,空气里都要多一丝酒香。第三天圣驾回宫,队伍中没有太子的身影,算是真的将传言坐实了。欢乐和野心此时几乎压抑不住,前脚紫禁城迎回它的主人,后脚就有小道消息在坊间流传:
皇帝将心目中新太子的预备人选都带进宫去了,已知直郡王、三贝勒、四贝勒、八贝勒都在其中,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旁的阿哥。也不知道一夜过去,考察结果会如何。
一时间,飞往宫中的请安折子像雪片一样,仿佛能够以水滴石穿的力量砸开沉重的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