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饮盗马,楚客报绝缨。
言行既无择,存殁自扬名。
赵姨娘因说待书:“你才说不认识,这又念的呼呼的!”待书道:“姑娘教我们几个认字,也教我们背书。姨奶奶误会了,这是背会了,记在心里诵出来的,不是照着念的。”
赵姨娘拿起字幅,凑在眼前,不知书法文意,满口但说写的好。随手卷了,交小鹊送回去,“叫你三爷挂书房里挡眼睛的地方。人靠衣裳马靠鞍,照他亲姐姐笔脚,练一手好字——充个门面!”
待书是时候来接姑娘下去用饭,上厅未见姑娘,只见一个面生的妈妈立在案下。婆子自云夫家原籍姑苏,姓封名闻。甄家落难,封闻瘐死狱中。这封闻家的并无己出,孤老一个,依着干女儿窈娘过活。娘儿两个跟着子兴,隔江渡水来了北边。
周瑞家的叫人传了来,与封闻家的一照面,各打一个激灵,彼此打量。李纨看在眼里,道:“周姐姐,这妈妈说,当日偷偷输送甄府的东西来,当中有他。三姑娘找凤丫头商议查库的机密大事去了,多早晚回来,也不知道,所以我请你来认认。”
周瑞家的道:“我认得他,见过他两回——头一回是他们三姑娘上京,他们四个女人来拜望老太太;二一回就是奶奶才说的。有一句说一句,他这话是实,并未扯谎。”
封妈妈道:“我是发心出家的人,吃斋念佛,不打诳语。”周瑞家的听见这话,不禁动了怒,“你说你是修行人,怎么伙着小婊子勾引的我们女婿有家不归,我就不明这个理!”
封妈妈合十念了一声佛,“罪过罪过。这一趟进来,讨了我们府上银子,预备接济我们宝二爷。那时,到了我们二爷身边服侍,也就离了兴二爷了。我们小爷南边的师傅,不是两只势利眼,就是一颗富贵心,旺处飞去了。北来是要寻访名师,隐居苦读,求奶奶开恩救急。”
李纨忖度了,道:“原是你们府上的,也是该的。只是如今我不做主,等我回了三姑娘,再行定夺。你且回去,下七再跟观世能菩萨进来罢。”周瑞家的便领着妈妈出去。
未出园门,看见探春走来,连忙上前告诉。探春心下担着惊,面上却笑道:“妈妈好容易来一趟,还是世交故人,饿着肚子出去,我们都成什么人了?”周瑞家的道是连连,“三姑娘心细,大奶奶倒没虑到这上头。”
探春道:“封妈妈是修行人,听妈妈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想再回住处了,就跟周姐姐去妙玉庵里用斋罢。他原也是苏州人氏,或有缘法,他引你入了佛门,岂不遂了你的心愿?”封闻家的谢了又谢,跟了周瑞家的去。
李纨不明就里,探春道:“这里面有蹊跷——甄府宝玉若来了北边,北王王妃是他同胞的姐姐,断无不去的道理。既有这蹊跷,不清不楚叫他讨了银子去,未必不生事。我亲口去和妙玉说,且留住他的人。至于有没有走漏风声,能不能化险为夷,还要看我们府上的造化。”说了去向栊翠庵,李纨送出来,对天祷告,求老太太保佑。
费婆子四处送好儿,把探春“严对账目,库头是问”的话告诉了戴良家的,又去告诉吴新登家的。钱华早得了他妹子报信,不过半日,伙子里就都知道女包公到日子要亲来查库。
犬突狼奔,各各忙着收债。无奈卜世仁、单大良、赵进宝、王作梅一干人等,欠着银钱当起爷,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借鸡下蛋的这些人,彼此观望,不免就有心存侥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