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字还有点儿不清晰,发音时会说错,费奥多尔必须静下心来才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你和……果戈里这几天相处的挺好,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说给我听吗?”费奥多尔不怎么咳嗽了,他气若游丝,却比刚刚那阵肺都要咳出来的情况好多了。
木木野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果戈里是个正常的少年,对他也难得的温柔,会给他喂吃的、喂水,帮他洁面。这些本该是费奥多尔没倒下之前的工作,全都被果戈里一手包揽下来。
“除了这些呢?”费奥多尔转过身,注视着年纪不大的幼崽,在那双剔透的眼珠中,似乎一切隐秘都无所遁形。
幼崽迟疑了一瞬,这一下的反应也很快被对方捕捉到。
费奥多尔像一个循循善诱的恶魔,又仿佛只是一个伟大的疼爱孩子的父亲:“小野,告诉我好吗?只有这样,我才能了解你的一切,明白该怎么指导你。放心吧,我都是在为了你考虑。”
他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对他有任何隐瞒,他们彼此信任,对方将对他献上至高无上的忠诚。
“果戈里叔叔问我为什么被福利院赶出来……”
居然不是直接问他为什么要去救这孩子,可能是笃定他不会告诉小孩吧,还真是了解他呢。
“你有告诉他吗?”
幼崽老老实实地点头,他忐忑不安地看着费奥多尔,正如他将这件事告诉果戈里的时候,温顺地等待着两人的审判。
是像小镇的居民那样畏惧他,把他赶走?还是会像果戈里那样笑着摸他的脑袋,跟他说没关系,他们是同类,所以不必在意普通人的看法?
幼崽胆战心惊地凝视着费奥多尔,观察他脸上出现的每一个表情:从漫不经心到严肃,逐渐沉重。
小废物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费奥多尔这个反派真的会因为他太老实了而不满?毕竟对方现在还年轻热盛,处于热血少年阶段的人总是中二,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秘密就应该自己一个人独享才对。
不然怎么能显出他们特别,身处世界的中心。
可是对方的话还是出乎他的意料,是和前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不是欣然接受也不是惊恐厌恶,而是像个真正的长辈那样——
训斥他:“小野,我很生气,你太不重视自己了!自己的奇特怎么能随便告诉其他人呢,如果那是觊觎你能力的坏人,恐怕你现在就会被他们抓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小孩因为他这话吓得身子微抖,一下就扑在了费奥多尔的身上,“我不要见不到父亲,我最喜欢的就是父亲了!”
他语无伦次、翻来覆去地说着这两句话,像是生怕被大人抛弃的笨小孩。
费奥多尔摸着对方的后脑勺,细软黑发从指尖划过,他嘴唇微不可见地上翘几分,“没事,幸好你第一次告诉的是果戈里,我们都是一类人。但是你也要记住,之后千万不能随便暴露这些,没有我的允许,最好谁都别说,明白吗?”
“呜……小野明白,小野会乖的。”小孩可能是吓到了,嗓子里还带着点哭腔,爬上床蜷在费奥多尔的怀里抽噎。
少年葡萄红瞳敛过一丝暗色,在木木野抬起头时,已经表现得和寻常没什么两样了。
小废物发觉费奥多尔的脸色红润些了,他没再昏过去,甚至支撑到了果戈里提着木柴和桶回来,还能支棱着身体坐起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尽管上次果戈里说了对方没有大碍,可对方许多天都是病歪歪的样子,导致他很恐慌。
木木野趴在他怀里,感受到他在温暖壁炉旁还微冷的身躯时,很怕反派就这么死掉。
不过自己低估了对方身体的顽强,这家伙恢复得很好,很快就能从床上爬起来了。这恐怕就是祸害遗千年吧。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养子跟同伴走的过近,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事业从手中流失所以慌张了呢?
小废物耸肩,不怪他忽然这么想,而是费奥多尔的所作所为都在表明一个事实——对方寄予了他厚望,不论这种放在他身上的感情是好是坏,都证实了他是独一无二,被重视着的。
费奥多尔在果戈里回来之前还跟他灌输一种理念:我是为了你而受重伤,我亲爱的孩子,你必须要记得我的好,眼睛里最好只装下你的父亲。千万不可以背叛我哟,父亲不想做抛弃孩子的混蛋。
已经被扔过一次的小废物很害怕再次被别人扔掉,扑在养父身上,闷闷地大声保证:
“我的眼里绝对会只有父亲!”
…………
“哟,我出去一趟你们倒真的亲亲热热起来,看来我回来的真不是时候,应该把空间门留给你们多培养一下感情的。”少年人的声音热情开朗,语气调侃时也并不讨人厌。
噼里啪啦的,他抱着的木柴就滚到了地上,身后还背着一个比他自己体型更大的木桶。纤瘦挺拔,穿得单薄的少年单手就将桶给拎起来,放在了地上。
木木野以为这桶可能不重,结果砸在地上导致小屋都震了震,烟尘都漫起来几厘米的时候,他才惊觉果戈里惊人的臂力。
怎么会这样,异能力者都是魔鬼吗?
他看了看身边柔弱苍白的养父,这个俄罗斯少年身形瘦弱,好像能被一个俄罗斯壮汉轻飘飘地一拳砸死。
究竟他养父是意外还是果戈里是意外?
果戈里从外边捡来的柴火就给费奥多尔占便宜了,他没给木木野多思考的能力,两只手拎着幼崽,“看起来是要洗澡了,我们一起洗吧。”
巨大的木桶也不知道是从哪翻找出来的,完全可以容纳进一个少年和幼崽。
他们找来干净的雪水作为洗澡水,在木桶底下堆满了火柴,烧热后才能洗。
“果戈里,你要一起来吗?”费奥多尔问他。
白发金眸的少年扬着唇,“不用了,我在外边已经洗过了,就不打扰你们父子培养感情了。”
“谢谢。”费奥多尔也不跟他客气,哈了口气搓揉冰冷的手掌,准备待会儿一口气脱完衣服,也给幼崽扒下来,免得把人给冻坏。
果戈里没有费奥多尔这么畏冷,却还是被冰寒的天气冻得在壁炉旁边取暖。他懒得去看旁边的父子温情,一个人盯着壁炉发呆,橘红色的火焰在他美丽的瞳孔中跳跃。
脱光的费奥多尔率先迈进了浴桶里,觉得温度恰当,就把光溜溜的木木野给提溜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