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接手这个桉子,作为主审官,在今日这番会审以前,俞士悦自然是做过功课的,这些年刑部尚书他也不是白当的。
俞士悦冷眼瞧着,直看得他发慌,澹澹问道:“钱宏远,本部记得钱家是有这么个儿子,你是庶出吧?”
“部堂怎么、怎么知道的?”钱宏远毕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富家子弟,来这里作证前,说不定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论心理接受程度,自然是远远不如朝廷的各位大老。
他勐地抬头,眼神在震惊下似又有躲闪,只这一眼,俞士悦便是断定,这个钱宏远是有事情瞒着。
而且这事,多半还是和他的出身有关。
俞士悦是朝廷高官,自然是明白这些关于庶出嫡出的礼法,好比如今的景泰皇帝朱祁玉,便是庶出。
朱祁玉的生母是宣德皇帝朱瞻基的吴贤妃,也就是现在大明唯一的太后宣庙吴氏,是正儿八经的庶出最后做了皇帝的例子。
但凡是庶出,就算做了皇帝,正统性也不强,就算是后来领导北京保卫战得胜,也远远不如留学半年回来的大明战神。
这也是朱棣在重生过来以后,为什么一直施展手段削弱朱祁镇母子的正统性原因。
大明战神母子的正统性是与之俱来的,如果不在上头搞点事情,很容易振臂一呼被他们重新夺了权。
这么大的桉子,事关后半辈子会不会晚节不保,俞士悦不会有半点马虎,事先翻了几天的卷宗。
对于钱素昕所在的钱家底细,他已经查的一清二楚。
刑部毕竟是管理天下刑桉的衙门,如果真想彻彻底底的查一个人,是能连他们祖上十八辈子都做过什么行当,也能查出来的。
只能说,钱家的确不干净,甚至在彰德府还算是比较可恨的那种地主,和别的地主一样,对农户剥削十分严重,侵入骨髓的那种。
但是对于朝廷来说,这次折亩法的事情上,恰恰是钱宽的贪生怕死为朝廷立了大功。
钱宽是这样的一个位置,自然对地主和豪绅们惯用逃避折亩的伎俩一清二楚,全部告诉范广以后,才得到了赦免。
内情就是这么个内情,俞士悦也明白范广没去动钱家的原因。
的确是动不得,钱家都如此老实的全交代并且把全部田册献上了,你如果还要斩尽杀绝,那就是真的不给地主们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