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她,眼睛黑得纯粹,眼里有光,也有爱意。
“这里,还有这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使用。”夏至说完,站在书架边没有移动。
光线被遮挡,阮糖面前忽然黑了一瞬。
她看见九斗柜边上有一个纸箱子,里面放着一根粗粗的红绳子。
绳子的颜色略微做旧,粗制的表面上有黑黑的污渍。
阮糖的手指弯曲,捏着衣角,心上一紧,周边的声音变小到几乎听不见。
面前的纸箱子被无限放大,里面的红色绳子像是会动,蛇一般从箱子里游出来,一点一点地靠近她的帆布鞋面。
过往的经历倒灌似的,砸进她的脑袋里。
双手被捆住,举过头顶,手腕处因为血液不通畅而产生深深的勒痕。
主人在背后用力拉扯粗绳把她吊在半空中,捆大闸蟹似的把她折叠成奇怪的姿势。
然后乘其不备,突然用皮鞭用力抽她一下。
她在哭,在嘶吼,在颤抖。
她像是溺水了一般,窒息地往下沉。
“阮糖。”
一个声音传来。
是谁?
听不清。
是来救我的吗?
不知道。
这时,阮糖的手心传来热意。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就看见面前的纸箱子被用力盖了起来,红色的粗绳子消失了。
夏至离开了书架,阮糖又一次融进了阳光里。
她转头,就看见了比阳光还温暖的宋辰溪。
“没事了,有我在,你别怕。”宋辰溪说完,眼睛弯弯,耳边的黑色玫瑰致命的迷人。
阮糖像是听了一句魔咒,一瞬间就安下了心。
参观结束,其他几个学生也陆陆续续坐在了画室里等待上课。
宋辰溪陪阮糖坐在软垫上,她为阮糖打开今天上课的书本,然后双手撑在地上,看阮糖认真的侧脸。
不得不说,小家伙长得真的好看。
干净,清爽。
耳朵精致小巧,头发别到耳后的一个动作,毫不避讳地撩拨宋辰溪的小心脏。
五分钟后,课程开始,宋辰溪不打扰各位,礼貌退场。
临走前,她凑到阮糖耳边,呼吸近的过分,温柔地挠对方的耳朵。
“我就在门外,有事情就叫我,不用紧张,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说完,宋辰溪发现,阮糖的耳朵有一点点红。
太可爱了,她心想。
然后,她伸手,浅浅地捏了一下小家伙的耳垂,宠溺的说了一句“乖哦”。
“素描是绘画的基础,是绘画的骨骼,也是最节制,最需要理智来协助的艺术……”
宋辰溪退出课堂,拉上了玻璃门。
画室和楼梯隔着一个茶水台,走过茶水台,就来到楼梯间的吸烟区。
说是吸烟区,其实只是有一扇比较大的,常年半开着的窗户。
“上课了吗?”徐紫绒吸了一口烟,看见宋辰溪的一瞬间,徒手掐灭了。
不烫手吗?
宋辰溪脚步一滞,点点头,“嗯。”
她走到徐紫绒身边,纵了纵鼻子。
因为不吸烟,她有些受不了这个烟味。
不过她充分尊重徐紫绒,做了一个有请的姿势:“你抽你的,不用管我。”
徐紫绒看了一眼已经灭了的烟,干笑一声,“算了,你又不抽,我就不用二手烟祸害你了。”
宋辰溪愣了一秒,礼貌抿嘴点头。
“你不觉得奇怪,我怎么知道的。”徐紫绒凑近宋辰溪,一手搭在窗户边的白色围栏上,一手撑在下巴处,歪着头看对方。
讲真,宋辰溪不好奇。
徐紫绒大概也猜到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是阮糖告诉我的,她说你不抽烟。”
提到阮糖,宋辰溪的兴趣就能被充分吊起。
徐紫绒从窗户上看见宋辰溪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果然啊。”
“果然什么?”宋辰溪也将手臂搭在围栏上。
“果然,和你聊天,必须带上阮糖这个中心话题。”徐紫绒扔掉烟蒂,眯着眼睛对着镜子里的宋辰溪微笑。
“呃……抱歉啊。”宋辰溪忽然意识到,刚刚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了。
这个课程毕竟是徐紫绒介绍的,她应该感谢对方。
“不过,真的谢谢你。”她说的发自内心。
“嗯,别急着谢我。”徐紫绒靠近宋辰溪,“我对阮糖说过,要把你从她身边弄走。”
沉默半晌。
宋辰溪的眼眶微微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像是在说,“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徐紫绒温柔笑笑,“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啊?”
宋辰溪撇撇嘴。
“因为我觉得她怕你啊。”徐紫绒说的轻飘飘。
宋辰溪眼睛垂下,浓稠的睫毛颤了一下。
“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徐紫绒烟瘾犯了,看了一眼宋辰溪,只能不着痕迹地摸了一下烟盒的边缘,然后作罢。
“是的,她有创伤后应激综合症。”宋辰溪直言不讳。
“嗯,看出来了。”徐紫绒说道:“刚刚你护着她,关上了装着粗绳的盒子,也是因为这个吧。”
宋辰溪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不是心理医生,但是大学时候,选修了社会心理学。”徐紫绒单手撑着脑袋。
“绘画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有利于病情的恢复,你做的很对。”她说,“还有就是,偶尔给她一些独立的空间吧,让她轻松一点。”
说完,两人一起看向画室里。
阮糖坐在第二排,光线明亮的恰到好处。
她时而抬头,时而低下,握着笔的手指纤长漂亮。
宋辰溪看得出神,仿佛这天地间,只有她一人而已。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宋辰溪看了一眼备注,有些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