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章回忆起十五年前的叶栖凰, 与眼前相比,形容并没有多大改变,时光对她真是厚待。当日叶家女君执掌密令,统领叶家私兵,京都少年郎皆是她裙下之臣,即便是皇族,也要在她面前俯首,那是何等的风光。
可惜一朝大厦倾倒,便是万般风流云散。
萧鎏霜的双手笼在袖中,受了他这一礼:“的确是多年不见,吴先生倒是老了许多。”
吴章苦笑一声:“老朽今年五十有九,也快到了辞官乞骸骨的年纪。”
萧鎏霜嘴边含着笑:“吴先生就甘心如此?你曾经是陈国百姓交口称赞的铁面御史,如今成了大理寺区区小吏,心中当真没有一点不甘?”
“女君不必试探于我,老朽知你此行回来,定是要为叶家平反。可是时局如此,女君…”
“你也知道,是平反。”萧鎏霜盯着他,质问道。“你也知道,骓阳君叶怀虚当年受的罪名,是假的!是莫须有的罪名!他顶着那样的罪名,在陈国万人唾骂!我要为他平反,有什么不应该么?!”
“应该。很是应该。”吴章面色凄苦。当年为了自保,他未曾替叶怀虚求情一句,直到如今也不能释怀。
“吴先生对我小叔叔,也是愧疚的吧?”萧鎏霜轻易便看穿了他。“你们是知己,是好友,你却在他受难时缄默不言,你自恃刚直,如今我问问你,可对得起我家小叔叔当年对你诸般照顾!”
吴章难堪掩面:“九泉之下,老朽——无颜面见骓阳君啊!”
他的身形似乎也变得佝偻起来。
萧鎏霜却是心如铁石,丝毫没有因为他如此而心软:“原来吴先生,心中也是有愧的啊。”
“老朽平生,唯一一件有愧于自己良心的事,便是眼见叶家惨祸,心中明了真相,却为自保,只当自己是个瞎子聋子!”吴章拍着自己的心口,表情痛苦。
萧鎏霜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吴章才平复下情绪:“女君今日前来寻我,应当不只是为了问罪于老朽吧。”
他的声音疲惫而低沉。
“只是老朽如今不过一介匹夫,女郎要做的大事,老朽恐怕无能为力。”
萧鎏霜轻笑一声:“怎么会呢?吴先生至今仍是朝中寒门臣子敬仰的对象,我今日来,是为了送先生一条青云路的。”
陈国朝中本是三足鼎立:丞相温如故、太尉郎贯之、骠骑大将军尹东来。萧鎏霜想要翻案,势必要扳倒尹家,她需要一个在朝堂上站在自己背后的人物——最起码在叶家一事上,那人要尽心尽力。
那个人还必须要有足够的号召力,成长为能与尹东来之流抗衡的角色。所以,当初与叶怀虚有旧,落魄至此的吴章,便是萧鎏霜最好的选择。
“女君啊,吴章不过大理寺一小吏,年老力衰,如何还有什么青云路!”
萧鎏霜淡淡道:“所以吴先生,是不愿帮我这个忙了?”
“原来小叔叔当年,竟是错识了先生!为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宁肯看着他含冤九泉,受万世不白之冤!”
萧鎏霜言语刻薄,她不意外地看着吴章的脸色因为自己这番话变得越发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