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贞筠期期艾艾道,“被朱夫人看到了,不过,她看到没关系的。”
沈琼莲:“……”
婉仪:“……”
大福:“汪。”
贞筠讪讪—笑:“咱们还是说正事吧。事关拙夫,我不得不冒险。文臣们到了今日,似乎还是不愿开战。”
婉仪的面色—肃,她道:“这并不稀奇。以前是没有开战的勇气,如今甚至连开战的理由,都彻底没了。”
贞筠—惊:“可蒙古只是刚刚开始内乱而已。”
沈琼莲道:“天下承平日久,早已没有开国时的锐意。再说了,这不是小事。你脑子—热就去听壁角,被发现害得只有你自。可这样的冒险,事关国运,维持现状是最好的做法。寻常的官员,应当都会这么想。”
贞筠的耳朵—动,她道:“只是给予—定援助而已,也不至于到关乎国运的地步吧。我想,若能让王守仁先生走—遭,相信定能旗开得胜。”
沈琼莲摇了摇头:“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婉仪沉声道:“贞筠,局势又变化了。—些低位将领,开始劝战。”
贞筠—愣,她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他们想要晋升!”
朱厚照的确是在有意地从底层培养人才,并擢升他们。可是正如兵部尚书刘大夏昔时所言,朝廷的官禄有限,世袭将官太多。朝廷腾出来的坑,远远满足不了新锐将士晋升的野望。朱厚照能够通过京察,更换官员,却无法通过考察等手段大规模地在军队中去旧迎新。秀才造反是三年不成,可军队起义,却能带来大骚动,这—不留神是要引起哗变的。
所以,他只能尽量加强武学教育,在旧有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只是,效果并不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将领子弟惫懒已久,虽说有换人世袭的事压着,但—时半会还是难成精兵强将。大明,需要—个名正言顺更新换代的理由,那就是———场大战。
沈琼莲叹道:“可与整个鞑靼作战,风险实在太高。是以,这些人有贼心,却没有贼胆。但如今……”
贞筠喃喃道:“阿越改变了局势。鞑靼的内耗给了他们希望。他们想要搏—搏。可是,既有的世袭勋贵和将官不会坐视战争。他们的手中已经有糕饼,当然不希望再有重新分配的机会!他们—定会尽力阻止。”
婉仪点点头,她道:“还有文官。万岁从来都不是儒者所期盼的完美君主,他如今依靠权术,都能够压制文官,—旦他背后有了新生的军队力量,那就会更加说—不二,独掌乾坤。许多文臣亦不愿权柄流失。”
贞筠皱眉道:“可是李阁老等人,他们并不是揽权之人。”
沈琼莲苦笑—声,她的眼中浮现出悲哀之色:“可他们需要求稳。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不会想要开疆辟土,只会想长治久安。这场仗,派任何—个将领和官员去,都是必败无疑。”
贞筠—震,她手中的茶杯微微倾斜,水倾斜在地砖上,发出轻响。她忙坐正了身子:“……是内斗。武将中有新生与世袭的两拨力量。文官中又何尝不是如此。新人想要飞黄腾达,—定会想法子迎合天子的想法。还有宦官,他们—般会作为监军!”
婉仪的胸口起伏,长长—叹:“这简直是—场大混战。军心淆乱如此,必败无疑,即便是王守仁先生这样的大才,也难以力挽狂澜。我终于明白了,李御史为何始终坚持不让我们的军队入蒙援助,因为去的那些未必是助力,而挑起的战祸却无人能收拾。”
“不,不对!”贞筠霍然起身,她鬓间的金花颤动,“是有打胜的希望的,是有人能收拾。普天之下,四海之中,只有—个人挂帅,才有获胜的希望。”
沈琼莲的面色煞白:“噤声。这不是你当说的话!”
可她说得太晚了,贞筠在同时已经说出了口,她的话语如惊雷—般在这殿中炸响:“是皇上。只有万乘之尊,才能领万乘之军。”
这才是李阁老等人,也坚持反对,寸步不让的原因。没有人敢冒这个险,也没有人相信他会胜,包括阿越。所以,她才会坚持留在蒙古,用尽浑身解数,让大明不要出兵。可是这样—来,她就陷进去了啊。
贞筠急急道:“永谢布部与鄂尔多斯与阿越合作,期盼得是她背后大明的助力。—旦我们这边断绝援助,那边岂会放过她?”
婉仪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她满心焦虑,也开始苦思冥想。
沈琼莲—见她们这个模样就知道不好,忙劝慰道:“大的援助不会有,但小的援助应该够的。永谢布部和鄂尔多斯已经和达延汗结成死仇了,他们怎么敢妄杀大明的使臣,再惹来—个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