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晨抬头看他,这样自下而上地仰视在于晨身上很罕见,他平时看向别人时,总是微微向下的,“是我冲动了。”
冲动这种词汇用在于晨身上可真是有够突兀的。
易晓天这么想,过了好一会儿才垂下了脑袋,呐呐问,“为什么啊?”
他背对着落地窗,整个人都拢在阴影里,声音低哑几乎听不到。
“因为我不想配合你的任性了,”
于晨依旧注视着他,“你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易晓天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画画也好,打球也好,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需要觉得愧疚就惩罚自己,我没有这么要求过你,这只是你为了心安而一厢情愿地在自我满足而已。”
他用词冷静客观,仿佛一个不相干的人。
但却精准无比地戳中了易晓天这么久以来一直回避的痛脚。
“……是我推了你。”
易晓天低声说,“是我害你变成这样,你差点死了。”
十年前那个寒冷的雨夜,他眼睁睁看着他的妈妈跳入冰冷的河水当中,他想去找她,撕心裂肺地哭着也想跳下去,于晨抓住了他。
但是他……
他却把于晨推进了水里。
于晨的呼吸曾一度停止,抢救回来之后在ICU病房住了好几天,他本来身体就很差,自那之后更是落下病根,哮喘也更加严重。
他不能奔跑,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吃很多东西,不能跟别的孩子一起玩。
他一直一直地住院,每次病情发作时的样子都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那些场景,都是易晓天从小就挥之不去的阴影与噩梦。
他会打球是于叔叔教的,打架是周叔教的,这些原本于晨也该能学的,但因为他那一推,于晨什么都没有了,他的童年里,只剩下了医院的病房,吃不完的药,和永无止境的濒死的痛苦。
那时候的易晓天就在想,他把于晨害得这么惨,害他再也做不了想做的事情,那他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不配。
“小天,”
于晨的声音把陷入痛苦回忆当中的易晓天唤醒了,他站起身来到了他面前,伸出微凉的双手抬起了易晓天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听着,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配合你了,因为我累了。”
“你喜欢画画的话就去画吧,想打球的话就尽情地去球场打,”
于晨继续说道,“这十年来你一直竭尽所能地照顾我,你的补偿已经够了,我原谅你了。”
“你不用再一直守在我周围,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于晨闭了闭眼睛,额头与易晓天相抵,轻声说,“这就是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