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道:“入夏了,是该换薄被了。”
只有二宝还担忧地看着她。
阿萝移开脸,挥手撵开他们:“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别围着我。”
三小只听话的四散,二宝说:“阿姐,灶上热着早食。”
阿萝点点头,从热着的灶台处端出一叠素包子。
她边叼着一只包子,边坐在廊下看大宝练拳。
“头项正直,胸腹收紧,劲气凝于拳骨处。”
“收腰!收腰!”
“步子要灵,不要粗实”
大宝跟着她的指点,快速调整动作。
“瞎说,步子要稳,拳风才刚健。”屋顶传来一声含酒气的懒声。
大宝寻声望去:“皆空爷爷!”
他先是一喜,然后又想起昨日皆空老头拿走二弟束脩的事情,拧眉皱脸纠结在原地。
“呆小子。”皆空一哼,整个人如顺风的叶子一般行云流水滑下,飘到那盘素包子处,伸出爪子抓了一个。
不及拿走,素白的小手摁住了他的手腕。
皆空瞪眼:“丫头,尊老敬师,我于你也算两者皆有,和尚我吃个包子都不行吗?”
阿萝弯了弯嘴角:“能啊,只是小辈想讨教一二。”
皆空松开手,嘿嘿笑道:“行,既然如此,咱们就去院子里切磋切磋。”
阿萝作势起身,皆空趁着空挡一抄手,连盘端走。
“小丫头,城府太浅。”
他得意哼了一句,却不料飞身上瓦之时,被人一腿拦下,皆空急步空翻出去,包子被抛的老高,就要落地上,他身影如风,端盘去接。
最后一个,离地只有短短几寸,粗陶盘子凭空出现,砸在一叠包子上,弹跳两下,最终稳稳卧在包子兄弟的上方。
皆空看着惊险接住的包子呼出一口气,对上阿萝笑眯眯的眼眸奇道:“丫头,我好像没教你腿法吧。”
阿萝拍拍手:“掌法和腿法又有何区别?摸透了原理,腿上自然也会了。”
皆空啧啧称奇:“悟性倒高,是个好料子。”
阿萝问:“老头,怎的今日就回来了?”
她这位亦师亦父的不靠谱长辈,经常一消失就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昨日他离开,阿萝还以为得又要半月后才能见到他呢。
“怎么?我不能回来吗?”皆空咬一口包子,含含糊糊道。
阿萝语塞,从怀中掏出昨日大宝给她的一贯钱塞他怀中:“喏,酒钱,不过二宝的束脩你就不能再打主意了。”
皆空微愣:“也不知你这丫头为何执着送二宝去读书,这乱世,之乎者也,纲常教条最是无用,反倒作茧自缚,不如做个平凡小儿,不识大道理,只为自己手中的饭碗操心就够了。”
阿萝深深看着他:“我也不知,你为何这般阻拦,但读书明理,不再对这人世浑浑噩噩,是个好事。”
她丢下这句话,迈步离开,出去寻活了。
皆空在后头喊:“小丫头还是多操心你自己吧,”
他嘀嘀咕咕:“十七了,别人家的少女含春,你倒是跟个木头梆子似的不开窍。”
还未走远,耳力较好的阿萝听到他这一句嘀咕,倏然想起今早的梦境,脚下一顿,慌乱出门,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安成巷,如勤恳的老农,不到天亮就醒了,里头的百姓又开始新一日的奔波。
阿萝生的讨喜,巷中碰到的街坊邻居见到她纷纷同她打招呼。
“阿萝,怎的今日晚了些?”
“丫头,吃早食没?大娘家煮了粥,进来喝点!”
“阿萝丫头,今日有什么活,叫上我家治生一起啊。”
阿萝笑着,一一和街坊门寒暄问好。
“哟这不是阿萝姑娘吗?”清秀的小妇人倚门望来,娇声开口。
阿萝皱眉。
小妇人是个独居的寡妇,向来同她不太对付。
“林三娘。”她淡淡打了个招呼,无甚表情地略过小妇人,对厌烦的人,她一个表情都懒得给。
林三娘被她冷淡的言语一噎,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方才还高高兴兴同邻里打招呼,到自己这就没个好脸色,这不是当场下她的脸面吗?
她年纪轻轻守寡,心思向来敏感,骤时,就觉周围邻里的目光全都或明或暗投射到自己身上。
看什么看!不过就是欺负她没丈夫。
林三娘愤愤咬牙,又想回屋去了,但转而想起别人的托付,只得捏着鼻子追上阿萝。
“阿萝妹子,留步。”
阿萝不知她搞什么明堂,驻足转身,林三娘脸上挂笑,伸手挽着阿萝的手:“到我屋里坐会呗,同你讲件喜事。”
什么喜事?她要再嫁了?托她杀牲办席吗?
这么想着,阿萝就问:“你要再嫁了?”说着,往后退出一大步,将手从她怀中拉了出来。
林三娘讪讪道:“不是我的,是你的喜事啊。”
阿萝听罢,拔腿就走。
林三娘“诶”了一声,不放弃,继续追了上来,“是关内有名的金老爷,他对你思慕已久,许下千两的聘礼呢,你嫁过去,就是不用愁的富贵日子了。”
阿萝充耳不闻,大散关的金老爷,她有所耳闻,大器晚成的暴发户,都五十多的高寿了,乍富之后,妻妾成群。
林三娘见她油盐不进,跺脚急道“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女人嘛,还是要有个依靠,那么辛苦作甚?嫁个好男人过富奶奶的日子不好吗?”
阿萝定住转身。
林三娘以为她意动,大喜,眼看着大把的保媒银子就要飞到自己兜袋,就听见阿萝凉凉说:“这么好的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林三娘一愣,顿时大怒,她可不稀得去伺候那大腹便便的糟老头子。
可她自己有屋住,早死的丈夫也给她留了一笔财产,短时间不愁吃穿,阿萝能和她比吗?不说其他,就带着那三拖油瓶,哪能找到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