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拍蛮05

仵作惊华 薄月栖烟 8097 字 2024-01-02

见二人说不出个什么,李廉又将伙计叫到一旁查问,小厮道:“小姐平日里脾气好,对下人也好,那日小姐帮绣娘说话,和夫人吵起来,夫人说小姐嫁也嫁不出去,还要花大价钱吃药,说小姐不吉利,说整个家都是被小姐拖累的……”

“反正许多不好听的话,小姐一气之下,便说她去送衣服,平日里小姐在铺子里帮忙,也偶尔去跑跑腿,那天天色晚了,又下雨,我们是有些担心的,不过夫人说她要去便去,总比吃白饭强,我们便也不敢说什么,没想到……”

伙计说的眼眶微红,李廉问道:“在店里来往的客人里,可有男客人对你们小姐心怀不轨过?又或者示好过?”

伙计想了想,摇头,“这倒没有,我们这半年生意不好,客人也大都是熟客。”

廖婉秋不常出门,只有在铺子里才会接触到人,然而查问下来,却又并无异常,这让调查陷入了僵局,到了此时,廖晚堂才在一旁抹眼泪。

李廉摇了摇头,想起另一件事,“廖晚秋身上带着的那凤头簪和玉兔捣药耳坠,你们可知道是从何处得来的?”

此事伙计知晓,“是前一天晚上,我们铺子马上要打烊了,一个姑娘忽然进来,说要用这几件首饰换十两银子,小姐一看这些皆是珍品,便用自己的私房钱,给了那姑娘十两银子。”

“后来呢?那姑娘去了何处?”

“好像出门往北走了,那姑娘好像遇到了什么难事,神色不太好。”

李廉和宋怀瑾对视一眼,皆有些担忧,他们还不知孙菱是否归家,眼下自然以这案子为重,二人带着大家先在铺子里搜查了一番,又将铺子里伙计的身份一一记下,便吩咐人带廖晚堂夫妻去认尸。

铺子里眼下两个伙计,两个绣娘,得知廖晚秋出事,都颇为伤怀,李廉再带人去不远处的廖家宅子走了一趟,只见到廖晚秋的嫡母和她一个侍婢,这侍婢本是廖晚秋的,后来廖老爷死了,这侍婢便成了大家的,平日里廖晚秋去铺子里帮忙,皆是独来独往。

查问无果,宋怀瑾和李廉都纳闷,宋怀瑾便道:“会否是偶然撞上,凶手是临时起意?”

戚浔道:“死者身上贵重之物都还在,且死者死后凶手还将其抛尸桥洞之下,如此,反倒更是容易叫大家发现,再加上死者被绑缚过,而那火神庙里未见可用之细麻绳,反倒是有许多破烂布条可用,若是临时起意,何不用布条绑缚?”

“此外,死者的灯笼和油纸伞不知去向,凶手抛尸之后,多半曾返回火神庙将东西带走,现场也未留下与他有关的其他线索,可谓有条不紊,更像是谋划过的。”

宋怀瑾颔首,“看来还要筛查她所识之人,去问问她那几个手帕交?”

李廉应是,“与她交情好的有三人,城南住着两人,城东一人,我还想去她姑姑家走一趟。”

宋怀瑾立刻道:“那我们兵分两路,你去她姑姑家,再去城东那家,其他两处交给我。”

他二人商定,戚浔便决定再回义庄一趟,宋怀瑾令周蔚跟她一路同行。

从甜酒巷到义庄并不远,等她二人行到门前,便见廖晚堂夫妻面色惨白的瘫坐在正门门口,二人浑身脱力,气喘吁吁,皆眼眶发红,负责带路的衙差解释道:“看到尸体,被吓坏了,还吐了一场。”

腐尸的确骇人,廖晚堂便罢了,廖夫人尤其被吓得狠了,此刻哆哆嗦嗦的抓着廖晚堂的手道:“我可没害她,是她自己要去的,与我无关。”

廖晚堂还在干呕,“若非你说那些话,她也不会……”

廖夫人这会儿是真的要哭了,不住的往身后看,像怕廖晚秋的鬼魂似的,“走吧,我们先回家,认了也没我们的事了,回去请师父来给她超度,听说被奸污的女子死了,会变成厉鬼……”

她说着话,腿脚发软的站起身,又踉踉跄跄的朝外奔,好似有洪水猛兽在追他一般,廖晚堂这时看向衙差和戚浔,“何时才能找到谋害我妹妹的人?”

戚浔道:“眼下线索不多,官府会尽力的,有消息了会知会你们。”

廖晚堂神色复杂的站起来,亦是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外走,走到门口又问:“何时能领我妹妹的尸首归家?”

周蔚道:“等案子查完。”

廖晚堂有些失望,这才出门去追廖夫人,周蔚冷嗤道:“到底是同父异母,有了夫人就更不喜妹妹了,那夜若是铺子里的伙计去送,也许还不会出事,若人死了真能变成鬼就好了,也能好好折磨折磨他们。”

戚浔没多言,径直入后堂,她此来,是为了查看死者背后那片淤伤,戴上护手面巾后,戚浔看着尸表的伤痕道:“像不像油纸伞打出来的?”

周蔚陪她同看,很快点头,“的确很像,中间有两条格外发肿的印子。”

“昨日我还未想到,可今日那李老爷说廖晚秋打了伞,我便想到了这片伤。”戚浔看着尸体道:“可油纸伞怎会去凶手手上?”

她看向周蔚,“月黑风高,外头又是狂风暴雨,若是你在人少之地遇见个陌生人,也会心生戒备吧?”

周蔚抓了抓脑袋,“我是男子,也还好,可如果是女子,必定会害怕。”

“当时风雨太大,她去火神庙是为了避雨,可如果发现火神庙已经有人,她第一反应应该是走开,而如果那人是后来的,油纸伞和灯笼应该被当做防御之物。”

周蔚仔细一想,“不错,手上拿着东西,怎么也放心些。”

戚浔越想越觉得这些场景太过诡异,“若是我,哪怕要找地方避雨,也会找个灯火明亮之地,火神庙本就废弃,看着便阴森森的,便是一个人躲进去,也会害怕。”

想到此处,她忽然道:“除非有熟人相陪。”

周蔚吓了一跳,“你是说凶手陪着廖晚秋进去的?可李老爷说,当日只有廖晚秋一个人。”

“只是推想而已,凶案如何发生的,有百般可能,可结合当时的情形和死者的性情,便只有那极少数的可能是合理的,廖晚秋当时受了气,这才独自送衣裳,可她性子良善,又是久病之人,绝非胆大到能自己跑去火神庙躲雨,她当时一定会害怕,越是害怕,应该越往光亮之地和人多之地去。”

戚浔想到火神庙附近的情形,心弦微紧,亦将自己带入那月黑风雨夜中去,“那周围民宅稀疏,的确也没有多少选择,既是如此,还不如早点过桥去——”

“她脚步越来越快,狂妃吹得灯笼左摇右晃,手中的油纸伞也吃不住风,雨点打湿了她的裙摆,眼看着灯笼也快熄了,她心底越来越慌……”

戚浔语气急迫,听得周蔚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戚浔这时仿佛拿不准下一幕应该出现什么,周蔚脑海中却闪过一念,“这时候,她碰见了一个熟人!”

戚浔听得眼瞳微亮,“不错,她碰见了熟人,又或者,只是个有几面之缘的人,人在格外害怕的时候,会形成两个极端,要么将其他人都当成坏人,要么十分容易信赖别人,如此人刚好有些交集,便正好让她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

周蔚道:“如此才敢去火神庙,手中的油纸伞也交到了另一人手上,可她却想不到,此人早就对她生了不轨之心,今日撞见不是偶然,而是他谋划已久,待进了火神庙大门,那人趁她不备出手袭击,油纸伞一击不够致命,又将她前额撞上某处……”

戚浔听得直点头,周蔚却话锋一转:“咱们想的倒是都对上了,可没有证据啊,又不是在写话本。”

戚浔看向死者尸体,“推演案情,有时还真是和写话本一样,至于证据我还未曾想到,对凶手的特征还是了解不够多,一定有哪里被我们遗漏了。”

戚浔说完又去检查证物,这时,外头忽而响起脚步声,戚浔转身去看时,正好看到傅玦带着林巍走了进来,她一愕,“王爷?”

她二人一起行礼,傅玦摆了摆手,“今日查的如何?”

戚浔将发现死者身份之事道来,又忙问,“郡主回家了吗?”

傅玦眉尖微蹙,“还未曾回家。”

戚浔心底咯噔一下,“这怎么会……”

“不知人在何处,因此她的下落也要继续找,我来,也是因为此事。”傅玦说完看向周蔚,“孙指挥使此刻在京畿衙门,你跑一趟,将今日所得告诉他。”

周蔚对傅玦的吩咐可不敢轻慢,立刻应下去跑腿,他一走,这后堂便只剩他二人,戚浔忙将玉簪和耳坠之事道来,遗憾道:“可惜不知道郡主最终去了哪里。”

傅玦对孙菱的事还算上心,不过眼下有更要紧之事,“昨夜我去了国公府,等到二更也不见孙菱归来,今晨国公府派人来,说她还未回来,不过孙菱此人聪明,应当不会出事,倒是你姐姐,被我瞧见一事。”

戚浔立刻提起心神,“我姐姐有何事?”

傅玦反问她:“你有个堂兄当初罪责不重,被发配去了赣州,你可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