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音本不是身子太好的人,今日声音却越发洪亮了些,直将老婆子的哭声压了下去,吩咐方那传话的嬷嬷道,“奶娘似是还没用午膳呢。传一桌饭菜过来偏堂吧,小娃儿也不能耽误了长身子。”
对上周玄赫几分疑惑的目色,慈音自白了他一眼,“周郎走得我眼睛都花了,坐吧。”
周玄赫叹了声气儿,方在慈音身旁坐了下来。慈音自喊来婢子上茶,方问起那老婆子道,“老人家夫家姓什么?那大账本子确是早几日我动过的。让我好好想想,您是哪一家的。”
“奶奶大安好了。我家里老爷子姓福,原是太老爷的马车夫。太老爷走后不久,我家老爷子也跟着去了。我家那口子不争气,老早地病在床上,家里就剩了个不争气的儿子,娶了媳妇儿,带着两个娃儿,一家六口可就指着城楼脚下的一亩三分地过活儿了。现如今奶奶要发卖了,我们这老老小小的,可还怎么过日子…”
老婆子说完,又瞅了一眼周玄赫。
周玄赫官场上死皮赖脸,在这等老人情面前,却是几分无可奈何。却听得慈音淡淡道。
“诶,我可记得起来了。”
婢子正巧上茶来,慈音端起茶碗,不紧不慢地展了展茶,方道,“老福家的那三亩贫地。年收成方才四两银子。”
慈音说着,目光转向周玄赫,“我兄长在城郊也有同样大小的田地,年收成可是十二两银子。我自比了一比,便觉着那地实在太贫了,方想着,不如发卖了,换块儿更好的。到时候同样交给老福家里打理,可不是好事儿一件?”
老婆子精得很,忙接了话去,“公子爷,那地儿可是当年老太爷许给我爹爹养老的,方才每年只收四两银子。”这奶奶新官上任,便要与她家里换一块地,那可不是变着法儿要加租利钱么?
老婆子害怕什么,慈音自是洞悉了几分,便道:“既然是老太爷与福老养老的,那便还依着旧规矩,每年仍收四两银子。我已让人去寻了块儿肥菜地,与京城酒楼里专供瓜菜的。若是打理得好,收成可比那三亩贫地儿好。福家阿娘觉着可好?”
老婆子被这么一说,自想着,菜地种起来比谷地可轻松多了,东家换地儿定是选块儿肥的。这可不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么。老婆子这才揉着眼睛,又喊着孙儿起了身,去与公子爷和奶奶磕头。便就如了奶奶的意思。
周玄赫自将小娃儿扶起了,再说了些客道儿话,正巧那饭菜来了,周玄赫方唤人来,将祖孙二人带出去吃饭,等吃饱了再送人出去。
见人都走了,周玄赫如释重负,大口喝了一盏茶去,看得慈音一旁细细品着茶,方笑着道,“我就知道,这些事儿还是交给你打理得妥帖。若换做我阿娘,定又经不住这老奶妈哭一哭闹一闹,必将就得过且过了。还是你聪慧能干。”
“周大人可莫与我顶高帽子戴着。”慈音撂了茶碗。方提起另一遭事儿来,“家中原有些伶人的,听得嬷嬷们说,大婚之前,周大人将人全发卖了?”
周玄赫怔了一怔,不想得慈音这都打听得来了,只好答了一声:“诶。那可不是看着慈音你要来,省得将让你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