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切悲观主义者,李寺遇预感到这场梦终有一天会醒来。只是来得如此陡然,让沉浸其中的他犹如被切断了神经,三年来好似没有一天是完全正常的。
他反复想着过去,任由记忆根据喜好剪切、拼接。他的四季成了有关于丁嘉莉回忆的蒙太奇。
他一度以为,他往后人生只有电影了。
没关系,一生只要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恋,就会催生出他电影中无数的关于爱情的诠释。他也这样安慰自己。
长久的沉寂,丁嘉莉像谛听被告陈词的法官,凝视被告人,说:“我应该相信吗?那晚我在门口站了很久,我好像那种只晓得爱情的傻瓜,已经决定了,却仍在说服自己——如果他挽留,我便留下来;如果他喊我的大名,我便吻他;如果他打开门,我便说我后悔了。我演独角戏,再三让步,可你呢?”
李寺遇哑口无言,只等待最终的宣判来临。
“后来重新见到你,我告诫自己要分清敌我,坚守阵地,可是李寺遇,我就是好不舍得啊。有时候我都分不清楚,是你让人上瘾,还是我实在太恨,爱一个人爱到失去自我——”
“莉莉。”李寺遇不得不无理地打断他的法官,“我从来,就希望你自私一点,多爱自己一点。”
“对,你希望我坚韧、豁达,像超级女英雄可以从废墟底下爬起来火力全开。可是李寺遇,你有没有想过,柔软也是一种坚韧,我需要你并不代表我只是你的附庸,不是那种典型的、直观可见的power才叫强大……不奢求你欣赏这样的我,你哪怕多给我一点信任,我们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我没有,”李寺遇觉得他善于捏造的语言体系失了灵,仿佛刚学会遣词造句,笨拙地表达心迹,“我没有不信任你,莉莉。我只是……那时候我已经不相信自己了,我没有办法保护你,就连让你快乐都做不到,我妒忌每一个能够给你安慰的人。莉莉,我以为,你是下定决心要走的,那么我理应让你自由。”
丁嘉莉仰头,看见这个男人无措的神情,再度哽咽,“可是我过得不好。”
“我知道。”李寺遇拥住丁嘉莉微耸起的肩膀,而后将人彻底拥入怀,“我现在知道了——太晚了,我也知道;但还晚到不可挽回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