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有了动静,眼睛转过来,眨了眨,“施主。”
本想教育她的荀宴一顿,觉得这孩子呆得令人不忍斥责,便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怎么上来的?”
静楠很诚实地答:“爬。”
爬上来的……忆起当初她上马车的艰难,荀宴料想,这恐怕费了不少力气。
“上来做什么?”
“想师傅。”静楠如此回答的时候,神情依旧懵懂。
她太小了,无法体念思念的惆怅,只是知道这个字的意思而已。
师傅说不可以回去了,所以再想她,静楠也不能回去。
荀宴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奇异般的,竟好似理解了小孩的思绪。
“冷吗?”
小孩诚实答:“冷。”
虽至夏了,夜里依旧带着凉意,她衣衫单薄,小脸蛋冻出了两抹红晕。
可即便冷,她也没有下去的打算,依旧昂着脑袋仰望夜空。
这样小小的执拗,许是她能做出最不乖的事了。
荀宴瞧着,颇像曾见过的鸟儿,那小鸟亦是圆圆的脑袋,两腮天然点着胭脂,傻头傻脑。
他冷冽的眸光在这片刻中,柔和了许多。
荀宴不准备强行把人带走,而是脱下外裳盖在了静楠脑袋上,让她好奇看了过来。
“困了就来睡。”
他留了这么句话,轻松往三楼一跃,回了自己房间。
随后,荀宴唤来小二,令他给屋顶搭上木梯,免得小孩再艰难地爬来爬去。
他们安排了人守夜,再不济,小孩下不来,也会有人帮她。
屋内烛影晃晃,昏暗无比。荀宴思索之下,还是又燃了一盏灯,提笔给京中回信,才准备洗漱。
房内早就备了热水,如今热气依旧,正适合泡一泡,卸去满身疲惫。
他走至屏风后,解下了腰带。
随着衣衫脱落,介于少年人和青年之间的身躯慢慢显露出来,并不健硕,但每处都有着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看着稍显单薄,其实蕴含了极大的力量。
荀宴去京台大营挑人时,每一位都是亲自试过了身手的,而那些人中论单打独斗,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他坐进了桶中闭目养神,密密的水汽濡湿了发丝,又覆在额前化作水珠,顺着胸膛滑落。
水珠之下是纵横交错的疤痕,有深有浅,寻常人很难想象,他这样的年纪,竟受过那么多伤。
温水淌过,和着烛光,令荀宴得了短暂休憩。
他起身披上寝衣后本要上榻,顿了顿,抬脚去了隔壁。
不出所料,小孩已经回房,此时正跪坐凳中,透过窗棂遥望星子。淡光笼在她的小脑袋上,似更亮了些。
荀宴走过去,才发现她手中拿了小串佛珠,正念念有词着什么。
他没有打断,待她结束后才问,“睡不着?”
黑亮的眼睛看着他,认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