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儿拧眉:“我看你都没打算找证据。”
他道:“不是有你在么?方才我还陪你去挖坟,忘了?”
意儿垂下眼帘,自言自语般分析着:“端芜出逃,算着时辰,此刻想必已经离开庄宁地界,衙门的人是指望不上了,看看阿照的哥哥能不能帮忙……除她以外,还有一个目击证人,徐贡,如果他能醒过来,这场官司还有得打。”
赵庭梧摇头:“苏锦本人便是大夫,要是能醒,他早就醒了。”
意儿道:“冯家我还未调查,肯定还有线索,冯宝笙的腿在三年前突然瘸了,想必和此案有关。”
赵庭梧道:“苏锦交代过,冯宝笙那条腿,是被他父亲打断的。”
意儿抬眸:“他父亲知情。”
“你不会想让他爹做证人吧?”赵庭梧笑了。
意儿离开凳子,蹲下身,扶着贵妃榻,仰头看着他:“四叔,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调查清楚,行吗?求你了。”
赵庭梧不语,目色如秋水般沉静,凝她的脸,半晌。
“杨妃灵对你那么重要吗?”
“公道对我很重要。”
他不忍熄灭她眼里的热切,斟酌一番:“巡抚派庞建安同审此案,就是为了保住冯宝笙,你明不明白?”
“可是你在这里啊。”意儿求他:“四叔,大理寺有权复核驳正,你品级高……”
“在地方,权力最大的是巡抚,在他之下还有三司衙门,我接下这个案子已经僭越了。”
听见此话,意儿屏住呼吸,跪坐于地,忽然感到泄气,心头突突直跳。
是啊,就算这案子到她手里能有什么用,即便给冯宝笙拟了死刑,移交上级衙门,之后一级一级复审,根本不由她掌控。七品知县,太小太小了。
“我不相信没有办法。”意儿咬牙:“就算端芜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抓回来。”
赵庭梧打量着,温言细语道:“你跟在大姐身边,她教你学问,教你耿直清正,可是为官的手段你却一点也不懂,这样下去,如何坐得上高位?比如此刻,没有权力,处处受人压制,你明知冯宝笙有罪,却无法将他送入监牢,有没有想过自己信奉的那套法则其实有问题。”
意儿屏息不语。
“至刚易折。”赵庭梧轻轻慢慢的:“先前你曾谈及你的政治理想,可还记得?”
她记得:“生前平冤断狱,死后被载入正史列传,令名宦录中有我一席之地。”
赵庭梧点头:“你和大姐一样,被清官的名声所累,不觉得愚蠢吗?”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沽名钓誉。”
“我明白,为公道,正义,你想做正人君子嘛。可这些观念也是圣人灌输给你的,道德只能用来修身,不能用来治国啊。”
意儿闻言忽然笑了:“四叔,诸子百家,我推崇的是韩非子,不是孔圣人。”
赵庭梧道:“你相信法家,可如今律法不能给死者讨回公道,又当如何?”
意儿这回非但没有顶嘴,而且端正姿态,恭恭敬敬:“好,请四叔教我,用你的法子,该如何给冯宝笙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