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娘没手段,不会去争,也没位份。”
“旁的公主各个都得了陛下的笑脸,可唯一我的染染,陛下一见便敛了笑。”
她说着抬手,慢慢在穆染的发顶轻抚着,像是对待珍重的珍宝。
“陛下是因为我,才迁怒于你的,旁的帝女的母亲都是在陛下跟前受宠的嫔妃,唯有我……”
幼年的穆染显然没想到自己母亲原来竟是这样想的,便抬头看着对方,接着伸着小手一点点替母亲擦去面上的泪水。
“母亲,她们不是都说陛下是因为不喜欢我才那样的吗?”
“染染别听那些人胡说。”母亲握住她的小手,低头看着她,声音还带着沙哑和哭腔,可听上去却温柔极了,“染染是世上最好的姑娘,陛下是因为娘才会牵连你的。”
“都是娘对不起你。”她的另一只手在自己女儿精致的小脸上轻抚着,“若是不是娘入不了陛下的眼,染染也不用跟着娘吃苦。”
那天夜里,穆染被母亲抱着,听着对方一句又一句地在她耳边说着那些话,说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不能让女儿过上好日子。
“若是能得了晋封离开这里,便好了……”
最终,原本就累了一天的穆染慢慢在母亲的怀中睡去,落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她听到的便是母亲低低的声音说出的这句话。
也因此,之后的十数年,她不记得了自己六岁前的许多事,却一直将母亲的这个心愿记在心中。
当天际逐渐泛白,原本沉寂的黑夜一点点被天光所代替,明安殿的寝殿之中也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穆染缓缓睁开眼,从梦境里醒来。
身边照例已经没了人,锦被和软枕都叠放整齐,不会叫人发现丝毫问题。
穆染躺在架子床上,双眸看着头顶的床幔,脑中却好几个情景在交错闪动着。
行宫山脚下的集市上,那个母亲面带无奈地说自己平日说得那些话多数是讲给自己听的,让儿子不要只记一半。
宫宴之上,在发现她被陛下厌恶,被旁人嘲笑时,母亲那紧紧皱起的双眉,和眼中蕴含着的担忧。
并不宽敞的寝殿之中,母亲抱着她一次又一次地说自己没用,不能让女儿过上好日子。
这一幕幕犹如走马灯一般,一再地在穆染的脑中闪过。
她忽然又想起件事。
性子沉静而温和的母亲,唯一一回罚了身边的宫娥。
那时的她抱着穆染,语气坚定地告诉她,说她就是陛下所出,叫她不要信旁人胡说。
穆染原是从未怀疑过的。
直到她看到了穆宴拿来的那道帛书。
那上面写着她并非皇室血脉。
穆染并非毫无分辨能力的人,因此当初拿到那帛书后,她整整看了一个白日,却没发现任何的不妥。
穆宴告诉她,那是先帝临终前叫了人拟的,只差盖印便发出去,被他截了下来。
因此穆染便着重瞧了那帛书的材质。
结果发现无论是字迹抑或是所用之料,都不是近期所制,没个一年半载出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