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高洋有了准备,那么高欢很可能入城后就被处理了,然后来一波栽赃嫁祸。高欢可不敢赌高洋良心发现。
他也不得不佩服刘益守的政治操作。一系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政治军事双管齐下,将利益最大化,一步步将东魏肢解。
河北也确实需要一位有如此手腕的人坐镇才不会乱,如果没有高欢,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攻,河北地方自己就会乱起来。谁也摆不平这一大摊子。
高洋早晨出门时的雄心壮志,现在已经化为乌有。很多事情是心照不宣的,高欢虽然现在没有指出什么,但那只是时候不到罢了。
果不其然,几天后娄昭君就替段家人做主,将段韶逐出族谱,由其同母弟段安宁接替职务与爵位。也就是说,牺牲的不过是段韶一人而已。
然后严格保密高欢回来的消息。
谁优谁劣,难道世人真的看不懂么?”
元绍宗小声说道,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之前段韶以为高欢不会再回来了,他选择了高洋,就因为这件事,他在河北就没有立锥之地了。高洋都主动站出来听候发落了,高欢不可能重用一个站队在儿子那边的人。
既然已经外放封王,理论上爵位与高欢是平级的,自然就不再是什么继承爵位的世子了,高洋自动丧失高王世子的位置。
段韶为什么要跑路,邺城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因为这件事是明摆着的:段韶站队站错了,犯了错就要挨打!他心高气傲不想挨打,所以就跑路了!
树挪死,人挪活,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如此看来,高欢回邺城后,一切又回复到原来的轨道上。
在高欢的一番操作之下,河北居然在很短的时间就安定了下来。就连刘益守都感觉很诧异。
投靠高洋总比跟娄昭君一条道走到黑要好,两个坏的里面总要选一个稍微强一些的。
所以高欢不仅要秘密进入邺城,而且还要打高洋一个措手不及!把主动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要不然,他不能出其不意掌控局面,未必就能制得住现在的高洋!当年沛公悄悄潜入韩信大营夺权,就是用的这个办法。
当然了话说回来,当初厍狄干等人决定投靠高洋,就是因为高欢已经不在了。他们这些老兄弟,在新格局里面也要自保,别无选择。
禅让之事,不必再提,有我高某一天在,陛下就是堂堂正正的天子。”
如今刘益守就是梁国实质上的皇帝,虽然他只是被称为吴王,可没有人真的把他当“吴王”看待。
不过厍狄干并没有高欢那么多花花肠子,见高欢回归他大喜过望。高欢回来,他们这帮老兄弟便有了主心骨,高洋那边自然就指挥不动他了。
高欢从厍狄干这里得知了高洋将在明日登基,逼迫元绍宗退位让贤。他心中暗道好险,若是迟回来一步,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于是在朝会召开当天,便演出了一幕高欢站出来阻止高洋登基的戏码。高欢这个老硬币,用自己的言行给高洋上了一课,告诉自己这个差点就成气候的儿子:你老子终究还是你老子!
娄昭君亦是展现出自己作为“政治动物”的风采,一系列组合拳打得很丝滑。
这点浅显的道理,无需多说。更何况段韶某种程度上说,还背叛了娄昭君!如果说高欢还可能放过他,那么娄昭君将来必定秋后算账!安稳是一时的,被清算是必然的。
对于娄昭君的同床异梦,亦是提也不提,始终维持着面子上的和睦。
五日后,高浪与李昌仪在邺城完婚,高欢再次将赵郡李氏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并未将高浪的真实身份揭开,那块遮羞布,高欢居然就这么一直挂着。
此番全歼高欢部曲数万人,于谨居功至伟,刘益守已经封于谨为河南大都督,镇国公,柱国大将军等职务。于谨到达荥阳,意味着刘益守终于可以返回建康,不必待在前线了。
邺城内高洋的亲信或部曲,也跟赵彦深等人一样,与高洋一并同行河内。只要是沾上关系的,全部从朝廷中枢和禁军体系剥离,到河内地方任职!
如果谁反对,那就是要掀桌子,需要付出的代价极大!
刘益守侃侃而谈道,对于谨的疑问不以为意。二人所站的高度不同,想法不同是很正常的事情。于谨作为武将,哪怕统帅战局,也不可能比一国皇帝看得更远。
只是,段韶叛逃,高洋外放,河北世家蠢蠢欲动,高家兄弟与斛律金等人形同独立,高欢真的可以心大到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么?
高洋也有自己的班底,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削尖脑袋往那个圈子里面挤呢?
“荥阳交给你了,多盯着点西边的贺拔岳,河北的高欢,已经翻不出什么浪来了。”
但他稳定人心的能力却很强,也很善于协调各方势力的利益,是个天生玩政治玩权术的选手。
随着元绍宗身边宫人鸭嗓子一般的叫唤,群臣们鱼贯而出,离开了太极殿。
“冬天我军后勤颇有难处,固守荥阳尚可,进取却是不足。高洋若是打着为高欢报仇的旗号凝聚河北人心,众人在自保为上的心态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段氏在北地也是大族,娄昭君亦是将不利影响降到了最低。这算是娄氏给高欢的交代(段荣是娄氏的女婿),也算是对段韶的“缺席审判”。
“主公为何对高欢不屑一顾了?”
看到刘益守陷入沉思,于谨好奇问道。
“从高洋不带兵过黄河来救援,我就知道河北内部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将来只能以杀止杀。这种情况下,他们还怎么带兵打过黄河?过河以后无论输赢,他们又能得到什么?”
刘益守问了于谨一个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