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不明白盛秋云为什么哭。
他只知道他很开心, 妈妈终于来接他回家了。
可还没等他高高兴兴地喊她, “砰”的一声, 有 液体溅在脸上。
和冰凉的雨水不一样, 温热, 甚至有些滚烫。
顾渊那句没有 来得及出口的妈妈被堵在嗓子 里,像是有人拿刀抵住他的咽喉,声带振动,却始终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他瞪着眼。
眼睁睁地看着盛秋云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去。
奇怪的是,盛秋云居然笑了。
眼角还有 泪痕, 可她确实勾起了嘴角。有 血珠连成线,不断淌下来, 她还是努力地看向他,拼命维持着那个有 些不成形的笑容。
直到她静静躺在鲜红的雨水里,看向他的目光不再有 神,她的笑容都没有 消失, 只是渐渐僵硬起来。
顾渊不明白。
即使过去二十年,从一个懵懂的稚童长为成年人,他依旧想不通,为什么盛秋云会在那个时候对他笑。
她明明应该很痛。
痛到和她第一眼看见他时一样哭出声来。
头疼欲裂, 顾渊眼前鲜红一片,他用力眨了好几下眼,那些血色才慢慢褪去。
和他习惯夜里打开所有 的灯不一样, 主卧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暖黄色的灯光朦胧,温柔照亮床头一小片空间。
顾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最后从熟悉的玫瑰香气中判断出,这应该是池萤的卧室。
他从床上坐起,冰袋和小毛巾掉下来,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时钟,显示已经快到深夜十二 点。
时钟旁还有 一个保温杯,水是温的,入口正好合适。
但池萤并不在。
主卧里只有顾渊一个人。
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痛,他缓缓喝着水,直到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才掀开被子。
离开主卧,小夜灯的光芒渐渐消失。
走在漆黑一片的走廊里,顾渊神经不自觉地绷紧。
那一次的意外之 后,他对陌生人和陌生环境分外敏感,哪怕是在安保重重的别墅,警报系统完备,也养成了睡前一定会自己检查门窗,睡觉时要开着灯的习惯。
顾渊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观察四周。
这条走廊在白天看上去并不算长,此刻却像没有尽头,仿佛《S.T.A.R》最后那片怎么跑也跑不出去的黑暗,无论如何奔跑,最 终还是会回到原点。
他缓缓走着。
呼吸却渐渐急促。
顾渊几乎想拼命跑起来,但他知道,就像恶鬼始终没能跑出去一样,即使他用尽全力,他也无法挣开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更无法摆脱那个刮着台风、雨水连绵不绝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