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雪一如既往,淡漠从容,单从面相上叶澜溪看不出任何的破绽,她邀请凌霜雪落座,举杯敬酒。

凌霜雪端起酒杯之时,心中有所犹豫,但那点迟疑一闪而过,很快便被抛之脑后。

叶澜溪备的酒温和,带着一点回甘,并不刺激。凌霜雪在家里这些天,她早就发现他不适烈酒,而且每次喝酒之前,沈灼都会特意检查。一来二去她也摸索出一点规律,找来合适的酒。

“凌尊者,这第一杯酒我敬的是你这些年对我儿的照顾,这孩子虽然不让我们操心,但对外人有那么一点傲气,若是不合他的心意,他的脾气就会变得古怪,他拜你为师的第一年应该没少给你添乱。”

叶澜溪第一杯酒喝完,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她谈起过去的事,目光如炬,声音沉稳有力。

凌霜雪喝着酒,听着她所言,没有开口。

叶澜溪举起酒杯,道:“这第二杯酒我敬尊者对我沈家的诸多帮助,沈家式微之时,能让人高看一眼的就是我儿是你的弟子,看在你的面子上,有些事旁人也不敢做的太过。”

叶澜溪一饮而尽,凌霜雪也随她喝下第二杯。

叶澜溪说的这些事都很寻常,在凌霜雪看来不过是他身为师尊的分内之事,谈不上感谢。而且他在沈家那么久,叶澜溪早已谢过,此刻何须多言?

凌霜雪不动声色,他来此是因为和沈灼的感情,叶澜溪顾左右而言其他不过是在铺正题。

叶澜溪倒了第三杯酒,但是这一次她没有举杯。

杯中酒水清澈,透着这一室的光辉,微微泛起金光。叶澜溪的身影倒映其中,她正襟危坐,眉目英气:“这第三杯酒我就不敬尊者了,我有个问题想请尊者为我解惑。当日在炼药师大赛上,墨卿语所言,我儿四年前便该亡故,该当何解?”

昔日大赛,墨卿语在幻境中叫嚣着没有她的夺舍,就没有今日的沈灼,众人只当她是狂妄之言,为自己诡辩,身为娘亲的叶澜溪却是如鲠在喉。她也曾想问沈灼寻求答案,临了却犹豫了。

如今面对凌霜雪,这个问题叶澜溪总算问出口。

十年夺舍,沈灼魂归四方,面对众人的猜忌是凌霜雪出面解围,这十年来,他对墨卿语和对沈灼的态度截然不同,他说他分得清眼前人并非空口白话。

叶澜溪有理由相信,凌霜雪有过人之处,他一定知晓世人不解之惑。

许是这个问题出人意料,凌霜雪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在墨卿语的认知里,四年前沈灼的气息完全消失,所以她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沈灼死在秘境之中。

及冠之年对于很多修真者来说,修道才刚刚起步,一切是那么的美好,但对于沈灼而言,及冠之年是斩断尘缘,踏上未知征途的开始。

凌霜雪沉默良久,叶澜溪心头一沉,声音轻颤道:“尊者,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凌霜雪摇头:“抱歉,这件事瞒了你们那么多年。因为夺舍改变了沈灼的命运,我本不打算让你们知道,但现在不适合继续瞒着你们了。”

凌霜雪的那一声抱歉说的叶澜溪心颤,她握紧了拳头,眼底流露出痛苦的神色。

“就算没有夺舍,沈灼也会在及冠之年离开这个世界。他的命运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他和沈家缘浅情淡,而沈家也从他开始走向下坡路,逐渐没落。”凌霜雪诉说这原本的结局,但他的表达欠缺,每一句都听的叶澜溪心疼不已。

叶澜溪红了眼眶,强颜欢笑道:“情深不寿,过慧易夭。尊者当年执意收他为徒,可是参破他的命数?”

“夭?”凌霜雪晃了晃神,意识到叶澜溪理解错他的意思,连忙补救道:“沈夫人误会了,沈灼的离开并不是死亡。我收他为徒是因为他是下一个天道继承者,为道者肩负天下苍生,要经百般历练,斩断尘缘,做到不偏不倚,公平公正,所以他和沈家缘浅。若为天下而生,就注定要负沈家而去。”

叶澜溪的悲伤之情还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她悲愤于沈灼原本的命运,凌霜雪这话一出口,那股愤慨之情突然撞上一堵墙,嘭地一下,眼冒金星。

叶澜溪眼中的水雾硬生生憋回去,震惊不已。

她儿子是天道继承者?

“墨卿语的夺舍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沈灼的命数不在此间,所以被夺舍以后他魂魄无恙,只是短期内无法回归肉身,提前了本该及冠之年后才进行的历练。此事是修真界的隐密,除我之外只有我师兄知晓。我虽能为沈灼提供帮助,但也不能强行打断他的修行,加上我身份特殊,无法在他归来前插手此事,委屈了沈家承受这些年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