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 63 章

苏珩终于侧过身去,急切伸手揽住那具柔躯。他的另一只手仍紧握着那把刀,一柄捅进对方心口、将令对方气绝身亡的尖刀。

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杀死的该是死士,可为何室内没有死士的尸体,倒在他刀下的,会是昭阳公主明明昭阳公主该在密道门前淡漠无情地笑看着他,为何此刻却会倒在他的怀里,会心口处插着一柄尖刀,流溢的鲜血染红了她身前的衣裳,宛如盛放着的赤红牡丹

为何为何他会亲手击杀昭阳公主

不明白,他完全不明白,只是手颤无力,心揪如绞。他下意识想将那杀人的利器拔出,又旋即意识到不能,他想救昭阳公主,想要赶紧打开此室机关,向外传召太医,可若伸手去按那远处的机关,必要放下怀中气息微弱的昭阳公主,而她此刻虚弱地宛如一缕云烟,好像他一松手,她的最后一丝气息,就会随即断绝,她就会如烟散去

“为什么为什么”巨大的迷茫恐慌与无能为力,令此刻的苏珩,像是一个无措的孩子,他望着手沾的鲜血,望着怀中苍白如纸的女子,一再地颤着唇道,“没有我没有要杀你我不想杀你不想”他眸中爱恨疯绞,似要为解释他的“不想杀”,颤唇道出仇恨的狠话,也似是要倾吐爱的疯话,可最终说出口的,只是哽咽沙哑的一声,“我想

和你,白头到老啊”

“我知道我知道的”在这世界的弥留之际,在感觉到灵魂将离躯体前,容烟望着苏珩道,“是我自己,想走了我不属于这里,我应该爱着的人,不在这里,我要回去,回去与我真正相亲相爱的人一起”

“你就那样爱薛钰吗”苏珩痛苦地看她,他眸中是深绞的恨,嗓音却轻低,轻低地近乎请求,“可以可以把我当成他的”,他之前为替身之事恨她入骨、为要与她相爱发疯如狂,此刻却无措地擦拭着她涌溢的鲜血,绝望低声,“可以不爱我,可以一直恨着我恨我到白头到老”

至死,她与他之间都隔着天堑,来自两个世界的差距,让他们无法真正心意相通。魂魄离体,容烟在进入虚空前,回首望去,见地上的“自己”,已是一具渐冷的尸体,而苏珩似不知她已气息断绝,仍在帮她擦拭鲜血,好像将血擦尽了,她就会好了,可鲜血怎么也擦不尽,苏珩最终深深地低下头去,埋首在她身前,双肩轻颤。

他没有继续发疯,没有不可接受她的死亡,许久后,他打开了室内机关,拔出了她心口处的利刃,将她打横抱起,带她回到了从前他们最常在一起的公主府暖阁,将她放在了他们曾温柔缱绻的寝殿榻上。

他拿帕子浸水,一点点地将她身上的鲜血擦拭干净,他将她凌乱的长发,一缕缕地轻柔理好,令她衣衫干净、面容光洁,有如生前。他做这一切时,自始至终是神色平静的,比她在世时,还要平静。她在世时,他一时恨她入骨,一时又疯执地爱她,纵偶尔能平静下来,平静的水面下也压着暗流汹涌的爱与恨,从未像此时这样安静过。

好像钻心彻骨的恨,与偏执发疯的爱,一并消隐了,他平静地面对她,面对已经死去的她。依苏珩之前那疯状,容烟有担心苏珩要疯上一阵才能冷静接受,而后才能依照原剧本,做他的皇帝,做他该做的事,但苏珩,比她想象的要正常许多。

为她修饰好遗容,在她身边坐望至天明后,苏珩就将她下葬了。他没有对她的尸身做什么,也没有什么发疯之举,比原书中那个用昭阳公主头颅当扶手的苏珩,还要平静,就平平静静地,将她葬在公主府的梅林中,未修坟立碑。苏珩人离开时,随下了一道旨意,旧朝的昭阳公主府,往后是无人可入的禁地,世人不可靠近,而他自己,也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