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日里苏珩就可杀她、就可雪耻,但,就如他身上的牡丹画纹难以消除,苏珩这几年身为玉奴的耻辱时光,岂是可以随着她的人头落地,在一日之间,就直接烟消云散的
他需要身份寻找,需要身份扭转与认同。长期扭曲心志的作戏,使他在内心也深深唾弃着那一个自己,他想要摆脱那个可耻的玉奴,想要寻回从前的苏珩,那个朗月风清、皎洁如玉的苏珩。
“我是谁”
等不来答案的又一声问,猝然打断了容烟的思考,身前年轻男子沉哑的嗓音里,已隐着焦躁,如有幽火在煎熬他心,灼痛迫他又一次开口追问道“我是谁”
“苏珩。”容烟轻轻地道。
她极少这样唤他。最开始,她是想要调戏勾引少年郎,来一场风月游戏的昭阳公主,对年少的苏珩,一口一个轻佻的“小苏大人”;而后,她失了耐性,撕下了柔情的外衣,做世人心中狠绝毒辣的昭阳公主,对被逼跪入公主府的苏珩,一口一个贬低的“玉奴”;再后来,她是被苏珩精湛演技骗过,是沉沦入温柔乡的昭阳公主,对“深爱”着他的苏珩,常是情意绵绵的“玉郎”、“玉郎”,至于他的本名苏珩,她极少呼唤。
苏珩,她在这黑暗的最后一夜里,在他的一再追问下,这般轻轻唤他,不知是以昭阳公主的身份,还是她容烟。
原似正被心火灼烧的男子,在这一声唤后,骤然安静了下来。他扣握她手的手劲,一时似松无力,一时又更加用力,如此反复一阵后,他还是紧紧扣握着她那只手,另一条手臂也紧紧地揽抱住她。
“我是苏珩”他在她耳边,低低地道出这四字。他似是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可又为她的回答,有种绝望无力的颓然。这颓然像是无底的深渊,这一世都没有能够攀爬出去的可能。
但,是可以离开深渊再见天光的,女主白茶会治愈他的心伤,日后他的千秋大业会盖过他耻辱的过去,而她那时,早已离他很远很远,与他身处两个永不可及的世界,不会出现在他的
面前,给他带来耻辱和仇恨。
“苏珩”,这一声唤,像是在唤朋友了。五载光阴里,她与苏珩之间,没有半点真实的爱意,而又彼此纠缠得最深。五年的相伴,令她不能再将苏珩视作单纯的纸片人,当然也不可能是爱人,就当是与她走过一程、相伴一时的友人吧,容烟在心中如此想,也知自己在苏珩心里,只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