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是为上路后不当饿死鬼?”其中一人问。她与情郎一道逃走,亲眼见情郎被推出斩首。“真就没有一丝回旋余地、奴家几人是女子,与男人不同,不应该容忍几分?不能略微宽限?”
花翥轻笑。
一早她也是这么想的。
却又如邢丰所言。女子与男子同赏却不同罚,为何要入这行伍?参与这逐鹿之争?
欲争公平与地位,便得在最初就与男兵相同。
那女子苦道:“由始至终,想争的是花翥你!当年奴家在天靖城追随你,只因活不下去,又不想做那种营生这才入你麾下!为了有饭吃,有衣穿!皇帝陛下喜欢你的身子,你分明不用参加征北,只用呆在天靖城舒舒坦坦。偶尔进宫陪陪陛下奴家们便有好日子过!若不是你执意参与征北,道路绵长走得人痛苦不堪,奴家又何苦逃走?”
此言如顽石激起千层浪。
从蓉县起便跟随花翥的那些人不少在覃山参与作战,对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在覃山加入的那些本已算是匪,有几人喝酒骂人比花翥还厉害。
闹得厉害的是在天靖城才加入的那些女子,有百人。
她们喧闹道自己跟随花翥不过是想要混一口饭,打仗这种事从来是男人的事,不过是逃了,竟还要被杀,早知晓竟然如此,不如——
花翥无奈。
一时不知如何丝毫。
心中酸楚愈重。
——小花猪,你要记得,天下与“钱”、“权”二字沾边的,就没有不沾满血腥的。想要一切,便要学会比旁人更心狠手辣。
师父……
花翥轻声唤道。
轻吸一口气,冷道:“不如在天靖城的窑.子了此一生?运气好被客人赎走,回家做个小的。运气差点儿与客人生个孩子,儿子去做苦力,女儿继续呆窑.子养你?”
“花翥你说话为何这般歹毒!”
歹毒?
花翥苦笑。
“当初你们跟我难道不是没有别的生存之路?且不愿做皮肉营生?既已做了选择,便得咬牙做到底。”
“你是用奴家的死全了你的美梦!”
“花翥一生只做一事,登上最高点手握重权,得一方土地方建自由之所。做事也像修建房屋,地基深才有高屋建瓴,建房之事千辛万苦。是你不守军法。”
花翥顿了顿,又道:“将军、或是师父都曾告诉花翥,世上之事赏罚同步。有赏,定有罚。有好,定有坏。正如阳光所照处定有阴影,天黑到极致便有星光。”
周围的喧闹声渐渐淡了。
众人都认真听着。
“你说的对,花翥要的是军功,若无大军功,陛下凭什么给我权势,我靠什么占据土地?又凭借什么——建自由之所?”
起身,花翥轻轻拍落身上的细灰。
望着那三个女人。
她们中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五岁,风华正茂。除了那与她争的,另两人浑身发抖,泣不成声。
她只觉有一把刀刺入心口,狠狠扭了两圈,又撒了一把盐。她的人不多,至今也就千余,她记得每一个女人的名字。而今,她要做的是送别朋友。
花翥转身,掩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
口中道:“逃兵必杀。军法,容不得私情。吃饱了……就上路吧。”
日头偏西,花翥依旧坐在野原中望着天空。
人,她斩了。
被小心收敛尸体埋入了当初她险些丧命的乱葬岗。
宋喜悦先前红着眼来劝她,对她柔声道无事。“翥小将军的心思,姐妹们都懂。成大事,死人……避免不得。”
牟齐儿与秦芳在与女兵讲花翥当年的战绩,也说起花翥而今的地位,入朝堂靠的不是相貌生得好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