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怔了一瞬。
玉娘心中已有数, 缓缓道:“那是少主被关进死牢的第一个冬日,天特别寒,典狱们烧好了炭火, 温着酒,在噼里啪啦的火星子里大口吃肉, 没有人肯去多看一眼牢里的情况。”
“那铁做的监笼密不透风, 方方正正,只有头顶上一道天窗肯从缝隙间垂怜施舍一点月光。大雪的冬日里,被高太后买通的狱卒开锁进入房间后,先是捂住了少主的口鼻, 在他将要窒息的时候才肯松开, 又往带进来的炭盆里添了些烈酒。”
玉娘的眼眶微微泛红:“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呢?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越烧越烈, 几乎将他吞噬,那种窒息的恐惧在狭小冰冷的房间里被放大,他从床上爬到铁门边, 喉咙因为被扼过已经沙哑无法发声,唯有用尽残余的力气拍打在铁门上, 一遍又一遍。”
玉娘还记得,那次走水后再见萧云砚,他的十根手指都磨烂了血肉,尤可见森白的骨。
门外的典狱在大年夜里酒肉穿肠, 欢声笑语,门内的孩子差点葬身火海,死在无人问津的寒夜。
人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甚至对比鲜明。
玉娘擦了擦眼角, 握住陈愿的手说:“还望姑娘对少主多几分宽容,他也并非一开始就是这样。”
真要说句公道的话, 是这尘世先薄待啾恃洸了萧云砚,他从地狱里爬起来,又哪能做到既往不咎?
陈愿想开口,却发现喉间发苦,带着从心口袭来的酸涩。
她只好点点头,恍然间想起师父空隐和尚说的:女人一旦心疼一个男人,那她就完蛋了。
陈愿抛开这种念头,又听玉娘絮絮说了许多萧云砚儿时的旧事。
玉娘告诉她,萧云砚最喜欢吃全盛酒楼的荷叶饭,他不挑食,给什么都会好好吃完,但吃荷叶饭的时候,少年眼里的光亮晶晶的。
陈愿笑了起来:“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
玉娘摇头,狭长的眸里生了离别之意,道:“总归将少主托付给姑娘,我是安心的。”
陈愿抿抿唇,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