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胎儿

宴弥说完后,便注视着朝衡。

朝衡直直地与宴弥对视着,眼底一片暗沉。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了片刻,宴弥才别开眼,目光微移,似在看着某个方向,某个地点,某个人。

宴弥再次开口,不疾不徐道:“老实说,我在他体内看到这个玩意儿的时候挺惊讶的,他们居然能将秽气运用到这一步。”

朝衡的视线还停留在宴弥的身上。

宴弥对秽气,比常人要敏感许多,连他都不如宴弥。

更有许多的妖族和修道者,他们都只将秽气当作天地间的杂质,所以在修炼时需要将杂质排出,精化。

“皇帝富有天下,同时也肩负苍生,这是皇帝的责任,分量何其之重。”

宴弥声音低缓:“孙威记忆里前世的皇帝,他亲手将一个盛世推向了末路,让千万黎民陷入兵荒马乱之中,他身上有千万人的怨与恨,这是他的罪。”

朝衡沉默。

作为亡国之君其实无碍,国运有亡时,但若是因为皇帝个人的荒淫无度又或者残忍暴虐而导致的亡国,那么这便是罪。

这个罪将会如同烙印一样,留在灵魂之上,转世后也将受尽人世的凄苦,直到九世方可洗净,抵消这份罪。

这事涉及到地府,朝衡知道这并不奇怪,而宴弥他会知道,便是因为他曾经与地府打过交道。

这事朝衡也清楚,所以朝衡也并未觉得奇怪。

宴弥嘴角微微扬起,留下一个讥讽的弧度:”他们试图这份罪,蕴养出天生原罪的生灵,集九世之秽气,九世而成形,居然还真的被他们瞒住了,到了这第九世,汲取到足够的养分,他就可以出世了。”

现在这个孙威,之所以会想起前世的记忆,只是因为时机到了。

因为这第九世,它成形了。

而这是一切原罪之始,原罪之根。

他需要记忆中的这份求不得的悲伤。而同时便随的恐惧与痛苦,便是他最好成长的养分。

“是不是该说,设计这一切的人是鬼才呢?“说着,宴弥转望向朝衡。

朝衡眉头微微皱着,“当时那三个天师的资料我已经看过了,根据记载,他们只是无名散修,在某处山中无意间得到了某位修道者的遗物,获得了功法与资源。他们修炼之初,便是为了人间富贵与权势,所以为君王所用,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追求。他们本无意祸乱朝纲,但在欲望的驱使下,越发泥足深陷而不知。”

宴弥听到这个说法,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眼里的讥诮之色也更浓了几分。

朝衡神情不变,继续说道:“根据记载,这三人在皇帝死后,便开始逃亡,最终被监察局的人追杀,十年才被斩于天门山,挫其骨,灭其魂。”

宴弥挑眉,“是吗?”

朝衡点点头,“恩,监察局每次行动都有纪录,这便是当年留下的记载。”

宴弥摸了摸手环。

栾衣曾经去查过这三位天师,但因为不是监察局的人,无法看到这份资料,所以在他看来,他们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至今仍旧对他们心存怀疑。

可,即便宴弥听到了监察局中,关于这三个天师最终结果的记载,这份怀疑也并没有消退半分。

这份资料过于简单,简单到一切顺理成章,合乎常理,但今日的事实告诉他们,这并非是一件普通的事。

对方真的死了吗?又或者死的真是幕后策划的人吗?谁也说不准。

宴弥看着朝衡,能够看出他表情上的凝重。

显然,他也不认为真相如资料上显示的那般。

只是比起监察局中,当时负责此事的人疏忽大意的这个可能,他更加相信是对方这瞒天过海的计划,太过天衣无缝。

毕竟,就算是瞒过了他们监察局,可是还有地府的。

他们又是如何做到的。

越想,朝衡的脸色就越发深沉。

若非这事被宴弥碰巧撞见,发现了其中的端倪,那是不是得等到这个承载了人造先天罪恶的生灵出世,引发祸事,他们监察局才会发现。

又或者,根本不会发现?

除了他们发现的孙威外,还有没有别的人有这样的情况?

对方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

宴弥看着朝衡这开始变化不定的脸,伸出手,拍了拍朝衡的肩膀,“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是全知全能的。”

朝衡看向宴弥,神情慢慢恢复正常。

宴弥:“现在的问题还是尽快将这个东西给处理掉。”

朝衡对着宴弥轻点下头,“恩。”

宴弥看着朝衡,忽的一笑:“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想着先让梦貘把这事汇报上去,让局里的人自己先解决了,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这事还得落到你的头上。”

朝衡:“恩,我会解决掉这件事。”

“你回来了的话,那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说到这里,宴弥还禁不住感慨:“果然,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

随后,朝衡对宴弥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虽然我也挺好奇的,但是我还有两场戏要拍。”说着,宴弥伸出手指,往外一指,指向了之前过来的片场。

朝衡顺着宴弥的手指看了眼,倒是没有怎么在意,道:“我等你吧。”

宴弥闻言,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再急,也急不到这会儿功夫。

再说,若是那边真出现什么情况,也会第一时间联系朝衡。

于是,宴弥点下头,“那行吧。”

宴弥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朝衡去到片场,继续拍戏。

朝衡看着对着镜头,就迅速进入到状态的宴弥,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明明他们刚刚还在聊着那人造生灵的事,气氛凝重,可是到了片场,开始拍戏,宴弥竟然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毫无杂念,迅速入戏。

又或者说,在宴弥看来,这个人造生灵,不如演戏工作重要?

这样的想法,倒是把朝衡自己先逗乐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笑,看着宴弥的眼里更是盈满了笑意,还带着些许的温柔。

并未有人察觉到。

包括全身心投入到戏中的宴弥。

戏中,宴弥就仿佛一名真正的行医者,手法专业的替人看着病,笑容温和,仿佛便具有天生的亲和人,让病人不自觉相信着。

哪怕是听到有人在他们医馆门口无缘无故骂着,中医远远不如西医,让大家别在他们这里看病,宴弥饰演的杜修远也只是微笑,仿佛毫不在意的模样。

这时,杜修远还还是没有经历祖父去世那场变故的青年。

从看宴弥演戏的第一天开始,他便已经察觉到,演戏时的宴弥,身上会有着不同以往的魅力,让人不自觉被他吸引。

后面,宴弥饰演的角色大受好评,更加印证了朝衡的这个想法。

可朝衡即便清楚,但还是会禁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被宴弥夺走全部的心神,难以自拔。

甘愿为宴弥沉沦。

直到宴弥这场戏拍完,向他走来。

宴弥的每一步,都好似踏在他的心上。

朝衡不动神色,平复着自己又一次不受控制跳动起的心脏。

待宴弥走近到他面前,朝衡望着宴弥,露出了一个浅笑,道:“辛苦了,你演的很棒。”

宴弥咧开嘴角,笑道:“不辛苦,工作使我快乐,我的梦想就是为我们的朝大老板为我骄傲,为我自豪。”

朝衡闻言,低低笑了声,眼里的笑容加深了分,“那我是不是该说,你已经是我的骄傲,因有你而自豪?”

宴弥摆手,“别,我还差得多,得继续努力才行。”

宴弥这明明是在与他说笑,却又一本正经的模样,看得朝衡有点心痒,那放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

没有忍住,抬起手,伸向了宴弥的脸,手指触摸上脸颊那快柔软的肌肤,然后——

一捏。

被朝衡捏脸的宴弥不由瞪大了眼,看着朝衡的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朝衡居然捏他脸!

这要是放在上古以前,朝衡这不是被揍,就是被吃的下场!

朝衡表情自若,语气如常,道:“你倒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宴弥:“……”

朝衡说罢,便松开了自己的手,将手负在身后,拇指和食指忍不住的揉搓了下,脑中止不住的去回想方才指腹间的触感,心中大为满足,面上倒是稳住了。

宴弥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朝衡,皱了皱眉,不解:“你在哪里学来捏人脸的怀习惯?”

朝衡:“我只是想起了曾经被你压榨的那段日子,就没有忍住。”

宴弥闻言,立刻不说话了。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半点不由人。

怪只怪,自己以前将朝衡压榨的太狠了。

曾经有一次,他见自己养的储备粮终于长大了,就想着可以吃了。

于是,他便把朝衡加架到烤火架上,烤了整整三天,三天都没有烤熟。

后来因为自己饿了,又见朝衡迟迟都烤不熟,他就把朝衡放了,让刚刚从烤火架上下来的朝衡,去给自己找吃的。

突然想起这件事的宴弥,怪不好意思的。

是挺万恶的哈?

罢了罢了,不过是被朝衡捏了捏脸而已。

宴弥轻咳了声。

被朝衡捏脸的事就此揭过。

“你等我一下,我去和导演说一声。”宴弥对朝衡道。

他们之前已经说好,要一起去孙威那边。

朝衡对着宴弥点点头:“恩,我等你。”

随后,宴弥就去找到导演唐庆,把自己暂时要离开一会儿的事情说了。

唐庆自然没有任何意见,毕竟今天已经没有宴弥的戏份,而且与宴弥合作到现在都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两人的关系也相当好。

与导演唐庆说了声后,又去找到钱飞,让他留在剧组里,有什么事随时联系他。

钱飞并不知道宴弥这是要去干什么,但也没有多问,只表示自己知道了。

倒是鹦鹉小五多看了眼宴弥,似乎猜到了宴弥要去哪里。

宴弥察觉到鹦鹉小五的视线,对着鹦鹉小五轻点了下头,却并没有要将他一起带过去的想法。

正如他之前所说,这件事本质上,其实与他并无多大干系了。

鹦鹉小五看着宴弥,明白了宴弥的意思,心绪多少有点复杂,但终究是没有提出要跟随他们一起。

紧跟着,宴弥便与朝衡一起离开了这里。

这次离开,他们并没有再选择乘坐交通工具的方式。

而是直接在房间里,跨越空间。

宴弥和朝衡再出现,已经是在监察局的分部。

“朝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