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医院,是吴雁拿车接送的佟语声。
他的体力越来越差了,稍微走两步心跳就开始加快,上气不接下气地佝偻着喘息,像是个年过九旬的老头。
到了病房,吴桥帮他把行李安排好,他便颓丧地躺回病床上——这次运气没有之前那般好,没有赶上医院的淡季,没有抢到尊贵的单人病房。
隔壁病床是个得了肺癌的叔叔,干瘦得像具骷髅,眼珠子瞪得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全身上下似乎只能发出呼噜呼噜的呼吸声,完全没有活人该有的样子。
佟语声有些害怕他,侧着身朝着另头去,不敢多看眼。
爸妈和吴桥都去忙着收拾东西、办理住院手续了,他个人躺在床上听着骷髅叔叔的呼吸声,也焦虑地捞起呼吸面罩吸氧。
病床上没有电热毯,冰冷的被窝让他有些不适应。
佟语声焦虑地团成团,手里紧紧捏着被角,掌心都被汗得有些湿了。
他都不知道今晚该怎么睡了。
正绷着根紧张的神经胡思乱想,吴桥就风风火火从走廊跑过来。
佟语声稍稍感觉到放松些。
他刚准备问吴桥具体情况,那人二话不说,把手塞进了他的被窝里,佟语声吓了跳,蹬了两下,把腿收到他摸不到的地方。
吴桥捞了两把没捞着,有些懊恼,直白道:“看下。”
看什么?佟语声脑子糊成团,不知道这人打着什么主意,但看他脸严肃模样,还是悄悄把身子舒展开。
吴桥把握住了他的脚踝——被窝还没来得及焐热,佟语声的皮肤还是冰凉的片。
“看下腿。”吴桥边说边轻轻把他的小腿拽出被窝来。
佟语声被他搞得脑袋发蒙,只觉得骤离开被子,整个腿都凉飕飕的,但那人的掌心却又像火样热,包着他的脚踝,会儿就不觉得冷了。
他就这样半坐在病床上,吴桥轻轻把他宽松的病号服卷到膝盖上,然后把他的两条小腿并拢到起,仔细端详着。
佟语声虽然很莫名其妙,但这样的动作还是让他阵羞耻,羞耻心来,全身也就不冷了。
约莫比对观察了半分钟,吴桥这才松了口气,说:“还好。”
佟语声忍不住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吴桥抬头看看他,又帮他把腿塞回被窝里,怕他冷,又伸手帮他搓起小腿肚子:“没有浮肿,就还好。”
右心衰竭的个典型症状就是四肢浮肿,佟语声至少还没有走到这步。
佟语声知道他的意思了,但依旧心情忐忑,小声说:“明天做检查,不知道心脏到底有没有坏掉,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得去。”
医生说他不能平卧的状态有疑似心衰的可能,所以要做关于心脏功能的全面检查。
如果真的已经达到了严重心衰的程度,他的此次住院之旅,就漫漫没有尽头了。
不仅没有尽头,他可能真就随时随地都会死去了。
心衰是治不好的,旦开了这个头,生命就像倒过来的沙漏,彻彻底底进入倒计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