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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卷答案就算填写得惨不忍睹,好歹最后也耐着性子写完了。

而且考卷的分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升高。

眼瞧着起码上个大学是有指望的了。

程观月也只在这时候格外的严格,她那时候还没想过跟季浮舟分开的事,便绝不容许有女朋友中途辍学的可能性存在。

季浮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每每嘴上抱怨几句,但行动上从来不会有任何抗拒的表现——

虽说就算是在其他方面,她也很少反驳程观月的话,从来都是对方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听话得惊人。

有时候程观月也会恍惚产生几分幻觉,感觉自己仿佛饲养了一只大型犬。

原本时光这样过去或许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但程观月却总是时不时地回想起自己留下陪伴季浮舟是出于“同情”,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对季浮舟投入了过多的感情,或许还未到爱情的地步,可她仍旧会为此感到不安。

季浮舟绝不在程观月正式的择偶标准之中。

程观月也从未想过以后要为了季浮舟去“对抗全世界”,她仍是倾向于追逐利益,甚至刻意隐瞒了自己跟季浮舟交往的消息,只当是按部就班的人生轨迹之外一段无人知晓的小刺激。

季浮舟成绩不好、时不时还会惹上打架斗殴之类的麻烦事,相对于程家大小姐来说是绝对的地位悬殊,根本上不得台面。

季浮舟什么都不能带给她。

她们早晚有一天是要分开的。

那么在这种时刻投入过多的感情绝不是什么好事,程观月唯恐同情会变成真正的不舍、乃至爱恋之心,便开始刻意回避起来。

不耐烦便渐渐随之生起。

季浮舟理应是能够觉察到程观月那微妙的情绪变化的,毕竟那段时间她可以算得上是程观月最亲密的人,连叶听风都赶不上。

但是季浮舟不声不响,几次被程观月放了鸽子、甚至恶意地放任流言,她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这人到底是神经太过大条了,还是压根就是个粗鲁的木头,不知冷热,也不够体贴,没有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主动退出。

程观月心底是有过烦躁的。

可每每看到季浮舟那张转向自己就变得温柔带笑的脸,那些刺人和决绝的话她就说不出口。

也包括分手之类的提议。

她应该让季浮舟自己主动开口,若是她先说分手,岂不是要影响自己的形象了吗。

绝不是因为“舍不得”。

程观月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却全然没想起来实际上她们之间的关系根本没什么人知道。

她这边仅有的知情人是叶听风——而她在叶听风面前也压根没有什么维持形象的必要性。

日复一日的沉默就像是一种另类的折磨,当程观月过于刻意地在心底强调着“同情”,情绪渐渐失了控,她看着另一个人的眼神就变了味道。

“同情”变成了“可怜”。

近乎施舍一般的怜悯,是会叫人觉得不舒服的。

那时的程观月从未在意过这一点,倒不如她更希望季浮舟知难而退,主动退出这段隐秘且渐渐扭曲的关系。

最终她如愿以偿了,却没有想到多年以后的自己会感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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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流转。

多年以后程观月带着尚且还迟疑着的追求心态找上季浮舟,迎面撞上的却是这样颠倒的立场。

程观月独自在独居的公寓里买醉,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还要叫来季浮舟帮她收拾烂摊子。

即便她一个电话就能叫来别人收拾,也并不是真的无依无靠。

但看到季浮舟那样轻而浅的脸色与态度的时候,程观月却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脚。

难道她有资格“可怜”季浮舟吗?

时隔多年程观月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没有那个资格。

她甚至比季浮舟还不如。

至少季浮舟走出来了,而她还没有。

季浮舟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醉酒的人跟傻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你在可怜我吗?

当然不是。季浮舟这么回答。

“我只是担心会影响工作。”季浮舟最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