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野也没再多问,换了只手拿伞,弯腰提起地上的袋子,然后把伞遮到她头顶。
“走吧。”
“嗯。”
两人一起迈入雨中,雨打在透明伞上,能看到溅起的水花。
辛月家里也有一把透明伞,她时常会在下雨时,撑着伞走进院里,在伞下仰头看雨如何落下,迸溅出一朵朵漂亮水花,又如何沿着伞面滑下,消失在视野。
雨天在文学作品里,往往用来烘托悲伤,人在雨天也的确更容易情绪低落,譬如她刚刚,但雨天也可以是怦怦然的——
因为伞很小,两个人一起打,肩膀总会不经意撞到一起。
每撞一下,她的胸腔下的那块地方也会跟着轻跳一下。
像小鹿轻快奔跳,像蝴蝶震动翅膀。
长长的街道上,他们就这样并着肩,慢慢地走着,一人一只的耳机里放着同一首歌。
伞是斜的,更偏向她一些。
他们没有说话,好像也不用说话,安静听雨声就好。
分明是倾盆的暴雨,声音却并不嘈杂。
下雨天的夏季没有蝉鸣,世界由滴答声组成,滴答,滴答……
长街走到一半,陈江野停了下来,手拉了下辛月的胳膊。
辛月微微一怔,脚步也停下来,转头望向他:“干嘛?”
陈江野看着面前的男装店,拉着她就往里走∶“买件衣服。”
陈江野随便挑了件白色短袖,然后顺手取下一件薄外套丢给她。
辛月下意识接住,表情却是懵的,过了会儿才想起他好像问过她是不是冷。
她忙道∶“我不冷。”
说完,好巧不巧,她偏偏在这时候打了个喷嚏。
“……”
陈江野什么也没说,只丢过来一个眼神,然后拿着衣服去了试衣间。
他穿什么都好看,一件版型和面料都不怎么样的短袖套在他身上,顿时就看起来贵了好几倍。
“两件多少钱?”他出来后就直接问老板。
“三百一。”
蒲县街上都是些杂牌子,当地消费水平也不高,这家店平平无奇怎么可能两件夏装就三百一,辛月猜肯定是老板一眼看出来陈江野是个富一代,直接开宰。
她正要跟老板理论,却只见旁边的陈江野面无表情把手机转账记录给老板看∶“转了。”
辛月∶“……”
本来她没觉得冷,这下是真冷了,虽然花的不是她的钱,她心头也还是拔凉拔凉。
“走。”
陈江野直接走到外面去等她,丝毫不给她退掉手里这件外套的机会。
她无奈,只能套着外套朝他过去。
这里离车站不算远了,慢悠悠晃过去也只需要十多分钟。
大概是因为下雨天,又是早上,车站没几个人,空荡荡的。
去顺隆镇的车在他们来之前刚开走一辆,下一辆至少得等半小时。
顺隆镇的站台在最后面,辛月和陈江野也不知道刚开走一辆,就坐在长椅上等。
在这个角落看整个车站,能看到的人更少了,寥寥几个人影还都隔得他们很远,加上近视,那些走过的人,在辛月眼中就像是梦里的虚影。
外面的雨声渐小,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下来,连耳机里播放的音乐也没了声音。
辛月取下耳机递给陈江野,表情稍显失落∶“给你。”
“还想听?”
陈江野注意到了她的表情。
辛月点点头,并不否认。
陈江野盯着她,眼睛颜色似乎深了深,过了会儿,他问她∶
“有多想?”
辛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有些好奇,在抬眸看到他让人捉摸不透眼神时,她更好奇了。
于是,她试探地回答道∶“很想。”
陈江野下颌缓缓仰起,长睫下垂。半晌,他说∶
“我可以唱,听不听?”
他语调平缓,像是话里说的只是很寻常的举动。辛月的心跳却猛地颤了一下。
她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会愿意为她唱歌……
“听不听?”
见她愣住,他又问一遍。
“听……”
辛月怔怔地回答。
她说听,下一秒他就开始唱,没有一丝拘泥。
他是真的肆意随性,想做什么就做,不在意场合,一切都随当下心情,其他全不考虑。
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特别的人。
他连唱歌都与众不同——
谁给人清唱一首歌不是娓娓唱来,他却没给任何铺垫,直接进入副歌∶
我会在你能够看得到的地方,
做个不会下山的太阳,
我放空整个心脏只放你在心上,
对你的爱会肆意滋长,
漫长的我正载着岁月的晨光,
只在你的生命中滚烫,
白昼与黑夜也无法阻挡,
会拥有因你升起的曙光。
辛月长睫轻颤,看着旁边的他。
他侧着脸,下颌线轮廓清晰,突出的喉结随着吟唱上下滚动,眼睑淡淡垂敛,不时会扫过来一眼,又缓缓不动声色的移开。
低沉的嗓音自他唇间缓缓溢出,带着像是午后微倦的慵懒,在漫不经心中就俘获人心。
“会拥有因你升起的曙光……”
唱到这一句,他的声调开始下沉。
辛月以为他会接着唱完后半部分,或者就此停下,他却突然转了个转弯——
“想你这件事情一直在我脑海中,
你是我永远都走不出来的迷宫,
快要失控……”
辛月没有听过这首歌,但从旋律上也能分辨,这是另一首歌。
在空荡的车站里,伴着外面稀稀沥沥的雨声,陈江野唱了一首又一首歌的片段∶
我在黄昏里刚好遇见你
我屏住了呼吸等风吹过我再吹过你
……
你将会被我抱紧,唱什么歌哄你开心
……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
……
每一句歌词,似乎都是他精心挑选好,可他又明明是心血来潮。
而不管是否早有预谋,他好像总是知道怎么让人心动。
这么说似乎也不对。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就站在那里,她也难抵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