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妈妈眉眼弯弯:“小姜啊,你好,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我是闻桂的妈妈,总听他提起你,说你在公司里很照顾他。”
“阿姨好。”姜乐忱甜甜问好,“桂桂是我的队友,我照顾他是应该的……其实他也蛮照顾我的。”
他向来很招长辈们喜欢,嘴巴甜,人又乖,整个人就像是只憨憨的小狗,谁见了都想摸两下。
因为闻桂平日里不遗余力的“宣传”,闻妈妈对小姜带有天然的好感,虽然是第一次通话,但两人之间丝毫没有陌生感。姜乐忱说得每一句话,都逗得闻妈妈喜笑颜开,姜乐忱也是第一次从闻妈妈那里听到闻桂小时候的糗事。
他们聊天时,闻桂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他坐在妈妈身边,望着屏幕那端的姜乐忱,心里涌上了一阵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满足。他能亲眼看到自己在这世界上最爱的两个人相处融洽,他还奢求什么呢?
“啊?真的呀?”姜乐忱兴奋地问,“桂桂他小时候真穿过公主裙啊?阿姨您有照片吗,我想看看!”
“阿姨怎么会骗你呢?当时我怀他的时候,就梦见有只漂亮小猫从窗台跳进我怀里,我当时想,这么漂亮的小猫应该是女孩子吗,没想到居然是个儿子……”闻妈妈语气里带着些微的失望,“不过他小时候比女孩子还漂亮呢,幼儿园表演节目,正好男生不够,他们老师就让他扮成女孩子。我拍了不少照片,都放在老家了,你什么时候来家里做客,我让桂桂带你去看看……”
“咳咳。”眼见妈妈说得越来越离谱,闻桂赶忙咳嗽两声,打断妈妈的话,“妈,你每天晚上七点都要量血压,血压仪在哪里,我去帮你拿。”
“啊,不用你忙。”闻妈妈想起来,“一会儿护士会过来量血压,要不你去外面迎迎吧。”
“好的。”闻桂拿起手机起身,“妈你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我还有几句话和队长说。”
听到闻桂要走,小姜赶忙隔着屏幕和阿姨说了再见。
闻妈妈也温柔地冲他挥手:“小姜,希望咱们下次见面,就不是隔着手机了。”
“一定!”姜乐忱连声答应,“有机会我一定去找您!”
见两人告别结束,闻桂这才起身拿着手机向门外走去。
他现在身价暴涨,给母亲定了疗养院里最豪华的套房,他走出内间卧室后,停在了外间的会客室中。
紧接着,他脸上平静淡然的微笑突然消失,瞬间变得极为严肃。他目光灼灼盯着屏幕那端的姜乐忱,不允许他有一丝一毫的闪躲——“乐乐,你怎么在医院?你受伤了?!”
姜乐忱:“!!!”他心乱了一拍,结结巴巴道,“什么医院,你瞎说什么?”
“不要骗我。”闻桂打断他,“我从小陪我妈去过太多次医院,医院走廊里的扶手栏杆什么样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姜乐忱做贼心虚,下意识回头一看——果不其然,他身后一条长长的扶手栏杆,正是医院病房最常见的样式,方便生病的病人们扶着走路。其实这栏杆只在姜乐忱的手机屏幕里冒了一点点头,哪想到闻桂的观察力这么敏锐,居然一下子就被他发现了。
闻桂又砸下来一连串的话:“你不要说你是来医院看病人的,你如果身体没问题的话,你为什么一直不抬起你的右手?你知不知道,你说话的时候总会有很多小动作,一会儿摸鼻子,一会儿弄头发,可是刚才在通电话时,你的右手一直不自然地垂下来。还有,你现在是坐在轮椅上吗?按照你的身高,栏杆的扶手不应该出现在肩膀位置。”
一桩桩一件件,闻桂化身福尔摩斯,把他刚刚观察到的一切漏洞全部点破。
明明屏幕就那么小一个,姜乐忱还特地拿近手机,只让自己肩部以上的位置出现在镜头里,没想到闻桂如此敏锐,连这些细枝末节都能注意到。
而且,闻桂为了不让母亲担心,直到离开房间后才说破。
面对“铁证如山”,小姜同志怂了。
明明他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连骨折了都没叫过痛,但闻桂不过是眉头皱一皱,他就缴械投降了。
“好吧……”小姜肩膀一垮,“……我确实受了点小伤。”
他把今天在片场发生的事情结结巴巴地和闻桂叙述了一遍,越说话声音越小。
“总之就是这样啦,”小姜又提高音量,故意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嘻嘻安抚他,“你不用担心我,这伤虽然看着重,但愈合起来比你想象中的快多了,只需要两个月,不,一个月,我就能活蹦乱跳啦!我只要回去好好睡一觉,那就……”
“——我明天去看你。”闻桂阖了阖眼,再睁开眼时,眼底闪过一抹决绝,“我买明天最早的机票去看你。”
“你疯了?!”姜乐忱赶忙拒绝,“首先,我虽然没给人看过跖骨骨折,但是我给狗看过,这真的不是大病,好好修养就能好,你又没有魔法,过来能做什么,给我加油吗?
其次,闻阿姨身体不好,你多陪陪她才是要紧事,我这边有助理、也有剧组的工作人员,不缺人帮忙。
第三,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吗,你一买机票,你的私生立刻就会追上你的行程。还有最后一点……”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但是姜乐忱无法诉之于口——如果闻桂真的飞来剧组,那顾禹哲一定会立刻知道,这会对闻桂非常不利。
姜乐忱生硬的停住,他望着屏幕那端的闻桂,拿出队长的威严,一字一顿道:“闻桂,听话。”
“…………”青年沉默了。
屏幕两端同时陷入了漫长的寂静。
过了不知道多久,屏幕暗了下去——闻桂下线了。
……
姜乐忱在剧组意外受伤的事情,当天晚上就传得豆瓣皆知。
没办法,谁让当时在场的群演太多,不知是谁偷偷带了手机进去,把他们拍摄时意外突发的场景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
疯传的视频一共有三段,第一段是小姜从屋檐上跌落,砖瓦砸了一身;第二段最短,一群工作人员围上去,颜嫣惊呼:“小姜你身上好多血!”;第三段,则是工作人员推着轮椅飞速带他离场。
小姜受伤后,他自己都没来得及看当时的拍摄回放,这次他借着群演爆料看了,发现自己后空翻的姿态还挺优美的,可惜落地不优美,被砸了满头包。
他自己心态挺好,但是他的粉丝心态炸了。很多人声讨剧组不作为,指责威亚组为什么不时刻拉紧安全绳,要不然就算瓦片碎裂,小姜也不至于滚下房檐。
姜乐忱也没想到,他的路人口碑这么好,许许多多的热心网友都站出来为他说话。为了让粉丝们放心,姜乐忱刚从医院回来,就急匆匆录了一段视频报平安,还用开玩笑的口吻讲述了自己和骨科医生斗智斗勇的小故事。
剧组也及时发表了声明,一方面对小姜诚挚道歉,一方面剧组法务会代表小姜向影视城申请赔偿,做足了礼仪。
不仅如此,在事情发生几个小时之后,导演、制片、副导演、武指等几位剧组核心人物,带着果篮来小姜的房间探望。导演询问了他的伤情,表示让他好好休息,直接批了他一周的假,提前排好的通告单通通作废;武术指导是威亚组的大哥,他领着威亚组的人登门道歉,并告诉小姜,明天威亚组的人都会离开剧组,换新的人来。
姜乐忱:“……”他看着威亚组的那几张熟悉面孔,摇摇头,轻声说,“不用的,这件事他们确实有责任,但只是次要责任,没必要让他们失去工作。如果想让他们长记性,我想有更合适的办法。”
“既然小姜老师这么说了……”武指表情一喜,沉思了几秒,“那这样吧,我做主,扣他们半个月工资,这钱就当小姜老师的营养费了!”
“不用了。”姜乐忱又一次婉拒,“不如捐出去吧,我记得这里有个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弟学校,看看孩子们缺什么,买给他们吧。”
小姜并不是圣母,他是真心觉得自己的伤势没有严重到要让这么多人给他殉葬。
而且,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人会来探望他、会来道歉,并不是因为他受伤了,而是因为他背后的顾禹哲——他们是在给顾禹哲面子。
害……怪没劲的。
送走这一的人,姜乐忱已经困到两眼打架了。止痛药的功效褪去,钝钝的痛感从脚掌蔓延开来,甚至辐射到他小腿中断。
右手被威亚割伤的伤口不深,没有缝针,但等它愈合还要很久。姜乐忱是右撇子,手受伤后洗漱都很费劲,他的助理又是女生,帮不上忙,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姜乐忱胡乱洗了脸、换上睡衣,一头栽倒在床上。
这一天他经历了太多太多,多到他脑袋刚一沾到枕头,困意就如潮水般袭来,他再也撑不住,半分钟不到的功夫,他就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
早上八点,姜乐忱被枕边的闹钟唤醒。
他呜咽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刚想起身,就被手脚传来的刺痛唤回了神智。
哦对了,他昨天拍戏时从房顶摔下来受伤了,右手掌心被割伤,左脚跖骨骨折,剧组给了他一周的假期,让他好好休息……
若不是他昨晚睡前忘记关掉工作日的闹铃,他这一觉真有可能睡到中午去。
虽然只是手脚受伤,但他现在浑身酸痛。毕竟那么多的瓦片砸在他身上,就算没有开放性创口,肯定也要把他砸得青青紫紫了。
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撩起睡裤裤脚一看,果然在小腿上找到了几块淤血。他拿起床头的跌打损伤药,给自己涂好。
除了腿上以外,他的肩膀、后背都有些疼,他虽然看不到,但估计应该也是紫了。他苦恼地想,如果他跟他的女助理说,让她来自己的房间帮他在后背上涂药,不会被她当作是职场性-骚扰吧?
就在他愁眉不展之际,他的房间门忽然被敲响了。
……这么巧吗?他刚想到助理小姑娘,她就来敲门送早餐了?
“稍等一下哈!”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动作迟缓地像是一只刚学会翻身的乌龟。然后,他仅靠一条腿触地,完好的那只手撑着墙壁,艰难地、一步一步地,向着房间门口挪去。
屋里的灯又坏了,窗帘还没拉开,房间很暗,仅能靠窗帘缝隙透出的光照亮。
他小心翼翼地盯着脚下的路,平时短短的几步路,他现在走起来却格外吃力。门外的人很有耐心,从始至终没有催他。
终于,姜乐忱抵达了门口,拉开保险绳,拧开了房门——
——门外,一道出乎意料的身影,裹挟着太阳的朝晖,出现在他面前。
这位不速之客身材高挑,口罩与压低的棒球帽遮住了他的整张脸,但是姜乐忱对他太熟悉了。
他肩膀的宽度,他喉结的隆起,他走路的姿势,他呼吸时胸口的起伏……这一切的一切,几乎都刻在了姜乐忱的记忆里。
即使姜乐忱看不到那人的样貌,但他无比确认,站在他面前的人究竟是谁。
“闻……”他第二个字尚未出口,闻桂就侧身挤进了房间。
房门在他们身后咔哒一声合拢,那一束跟着门缝挤进来的光,也被一并切断。
姜乐忱愣住了,他抬头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大脑一片空白。
这位出人意料的访客,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头银灰色的头发。
“首先,我确实不是医生,也不会魔法,没办法帮你把伤口愈合,但是我想见你,很想很想。”
紧接着,那人又取下了口罩,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出现在了这昏暗且狭小的房间里。
“其次,我把你出意外的事情告诉了妈妈,她非常赞同我来。如果我不来,她反而要生气的。”
他踏前一步,瞬间拉近了自己与姜乐忱的距离,他知道姜乐忱站累了,所以伸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让他可以借力靠在他的手臂上。
“第三,我为了不让私生知道我的行踪,所以临时租了一辆车,我开车来的。”
“……开车来的……”姜乐忱望着近在咫尺的闻桂,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
闻桂的家乡距离竖店镇,有整整七百公里。
也就是说,闻桂在昨晚陪完妈妈后,就开车上了高速,整整一夜,没有一分钟停下。
昨晚,姜乐忱拿出三个理由拒绝闻桂前来探望,不愿让他奔波;今晨,闻桂站在了姜乐忱面前,把这三个理由逐一击破。
房间昏暗,只有零散的日光在空气里跳动。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姜乐忱可以清楚看到闻桂眼底的疲惫,与满溢出来的感情。
在那一瞬间,姜乐忱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叮的一声。
他终于明白闻桂的killingpart是什么了——在他需要的时候,闻桂会毫无保留的、不假思索的、排除万难也要向他奔赴而来。
“乐乐对不起。”闻桂说,“这一次,我不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