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繁星这么问，完全没恶意，妖怪没有关于死亡的忌讳，它们的妖生相当漫长，完全望不到尽头，普通小妖怪都是如此，星星只是单纯好奇，乖龙身为妖神，能有多少寿命。

乖龙嘴角溢出恶劣笑意，故意逗弄崽崽，“我轻易噶不了的，妖神啊，基本都是与天地同寿，除非我找死非要跟别的妖神干架，被他们围殴打散妖魂。”

星星一颗心放安稳，“那你说不定能继承我遗产。”

戴繁星深知自己跟妖神仍是有差距的，她的寿命未必比得上乖龙。

乖龙听不得这个，前一刻还盈满笑意的眼睛转瞬如同碎裂的玻璃碴，他开口训斥：“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有我，好好收集人类信力，做个妖神，可以跟我一样与天地同寿！我找獬豸说说好话，让你接我的班也行。妖界公务员的工作至少是个保障，行云布雨也不辛苦，很轻松。”

星星倒是没想过自己也能当妖神，更没想到，妖界也有公务员一说，仔细想想，乖龙不就是个地位不低的公务员吗。

旁边的柳慧静静听着，几分钟变幻数种动作，一会搓脸，一会摸额，再不然就是按后颈。

龙旺疯了？

说的话太离谱，什么妖，什么行云布雨，他以为是他是龙啊！

柳慧偷觑星星，发现她竟然真的在沉思，两人有问有答的，竟不觉得荒谬，不愧是父女，疯都能疯一块。

柳慧叹气，深感工作不好做，多亏周围只有她，要是对话传出去，还不知道要被解读成什么样。

以后她要花更多精力来帮乖龙掩饰，柳慧在绝望时刻，生出干脆辞职回家摆摊的想法。

见有节目工作人员前来沟通，柳慧心烦意乱，低声呵斥：“住嘴，不许再说什么妖妖鬼鬼，你也不想被精神病院的车拉走吧？”

乖龙依言噤声，可看表情就知道，心底里大为不忿，憋着火呢。

柳慧满意，活动肩颈时，视线触及到星星天真清灵的大眼睛，内心涌起一丝愧悔。

不该当着孩子面训斥孩子她爹的，她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

其实星星心里乐呵得很，心说乖龙竟然能被普通人类制服，坐姿都端正很多，如同一个听话的好学生。

柳慧将手搭在星星手背上，对她的家庭状况涌起一丝好奇，悄声开口：“你母亲呢？”

以她过去同乖龙接触跟了解来说，首先他独居，居住的房子里柳慧去过几次，助理更是每天造访，解决大大小小的问题，从未看过除去乖龙以外，另一个人生活在那所房子里的痕迹。

星星顿时间想起仍在到处漂泊的虎妈，急速拍打乖龙两下，“虎妈，你要把虎妈叫回来，她还在到处找你。”

乖龙之前答应过的，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很着急。

乖龙也不去看星星，嗯嗯啊啊答应着，敷衍的明目张胆。

戴繁星生气，要去抢回小黄鱼，乖龙眼疾手快，赶紧将餐盒托高，得意地朝星星眯起金瞳，“给我带的还想拿回去？哼哼。”

他张开饕餮般的大嘴，一口连吞数条小黄鱼，鱼尾巴朝向统一，露在嘴巴外面，略显滑稽。

“找找找，我一定找她回来，难道你有我这个老父亲还不满足吗？”

乖龙心底很抗拒。

经过一晚上深思熟虑，他的策略是能拖就拖，原因当然是他想将崽崽独占，什么虎妈、猫爸、狐妈之类完全都不重要，星星身边最好跟现在一样清净，那群大妖们以后也别来认亲。

面对乖龙逼问，星星理直气壮：“在你之前，虎妈对我很好，哪怕她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不能陪伴我，可还是贴心将于蟡派来我身边，让我能吃饱饭。”

更不要说，危险时刻，虎媒舍身救她还有明煜。

过去，戴繁星享受到的母爱很有限，同虎媒相认，时间虽然短暂，却是她妖生记忆中最为珍贵的一帧画面，她想念她蓬松粗韧的毛发，想念她湿乎乎的大舌头，甚至是舌头上的倒刺。

那是她的妈妈呀。

乖龙一言不发咀嚼小黄鱼，注意她情绪略微不对劲，偏头看过去，工作人员在调整灯光，人影纷杂，落在星星碧青色的瞳孔上，形如灰簇簇的芦苇荡，寂寥且萧疏。

乖龙心口烦躁，挠挠耳垂，不甘不愿答应下来，“我一定会找到虎媒，可以了吧？”

他不甘心，要是一早知道星星存在，他会做得比虎媒好得多得多。这样他就可以独占崽崽，而不是让崽崽心里还惦记她那个虎妈。

乖龙似发泄一般，闷头继续吃小黄云。

柳慧时刻关注父女二人，剔除掉不能理解的部分，摘出重点，大致拼凑了下，柳慧理解成乖龙从星星小时候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

她甚至脑补出一个带球跑的故事出来。

好可怜的孩子。

这时候，助理送来外卖，是今早乖龙指定要的，他跑了好多地方，现在才买到。

星星立刻被外卖餐盒吸引，视线紧紧黏在上面，她嗅到一股非常浓郁的焦香味吗，是烧烤吗？

乖龙迫不及待将餐盒打开，托在掌心，献宝似地往星星眼皮子底下送，讨好地说：“烤鹌鹑，本来是想捉燕子给你吃的，可现如今连只燕子都不是随便能捕的，只能买这个凑合下，崽，你快尝尝。”

餐盒里装的是烤鹌鹑，锡纸上，被烤得油滋滋的鹌鹑表皮红亮，开盖一瞬间便烘出浓郁的香辛料气味。

星星立刻咽起口水，也顾不上思考，跟燕子有什么关系。

星星扯拽下一条腿，亟不可待往嘴中送，好家伙，保温效果真好，烫。

那边，乖龙难得用讨好语气跟柳慧申请假期，理由是要弥补崽崽，把过去缺失的陪伴都补上。

黯忖中的柳慧抬头，恰好看到星星被烫到眼角包泪，误以为孩子提及往事伤心范泪，对她更为同情。

真可怜啊。

至于龙旺的假期申请，柳慧当然不可能通过，在她心底，已经烙印下他这个父亲不尽职的深刻印象，请假的理由怕是个幌子，不如压着他多赚些钱给可怜的星星花。

“可怜”的星星三两下将烤鹌鹑吃干净，听到咽口水的声音，茫然扭头，对上蟒医呆滞眼神。

星星：“……”

差点把他给忘记了。

从休息室到摄影棚，蟒医屏声静气，自从见到乖龙，他就存在感全无。

正好柳慧去跟节目沟通，星星赶紧将蟒医扯到身边坐下，神色凝重开口问乖龙：“蟒医附身到赵荣泽身上后一直出不去，快给他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蟒医对上乖龙灿金眼眸，身体如被封冻，大脑都好似置于极寒环境，完全无法思考。

妖神啊，眼前的可是妖神大人，多少小妖怪，穷极妖生恐怕都难有与他相见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