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怪兽们便跟着四只虎妖上山，兴高采烈套上虎皮，在山林间自由自在地啸叫奔腾。

至于带上纸鸢，是由于前几天雾气太大，导致糊在竹骨上的风筝纸变潮，她想拿出来吹吹风，尽早晾干，有空跟明煜一起找个空旷的地方放纸鸢。

锦鲤纸鸢上的金线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好似黯沉湖面下的游鱼，鱼尾带着迫切急摆，落入山下朦胧的灯火当中。

“等等，等等，小妖怪等等我，我是提灯小童！”

一个手提灯笼的小男孩忽然出现在眼前，挡住星星下山的脚步。

若不是看到妖气，小怪兽还真以为眼前的不过是个普通人类小孩。

“嗷呜？”

你找我有什么事？

提灯小童神情慌乱，灯影大幅摆动，映亮小怪兽的瞳孔。

四只虎妖渐渐往这边聚拢，他们刚刚察觉到附近有人声，正想去查探情况，是提灯小童的声音将他们叫回。

“明煜，明煜掉进龙穴啦！”

提灯小童磕磕巴巴说明情况，手上的灯笼晃荡的愈加厉害，就好像小怪兽此时此刻的心情一般。

听闻明煜遇险，戴繁星的大眼睛里的光芒疏忽凝成一点寒芒。

她急切地磨磨爪子，三两下便刨出一个深坑。

“明煜在哪，你快带我过去！”

戴繁星已经顾不得其他，血液仿如凝冻，她弓身下去，虎头猛地一昂，将提灯小童挑到背上去。

“星星，你会说话？”

小柔惊喜的笑容还没落下，就见小老虎前肢蓄力，蓦地窜进莽莽山林。

“星星，等等我们！”

四只虎妖连忙化成原形，跟在小老虎身后，朝着山林深处奔腾而去。

此时，浓云后的月光忽然探出一角，照亮一隅。

粗壮树干后面，走出几位老人，他们忧惧地拍拍胸口，长久远眺虎群离开的方向。

卢大爷最先醒过神，走过新鲜的土坑旁边，颜色较深的泥土被虎爪翻出，至于坑底，有一只小小的狗狗鞋。

老活宝们凑上前，不敢置信。

花阿姨出声说道：“这双鞋我见过，我们醒来的时候，我恍惚看到了那个校花叫……”

“噗噗。”

“对，噗噗，是叫噗噗。”花阿姨惊魂未定，轻拍胸口，手上的戒指缠住披肩都没空拆离，“当时噗噗似乎就穿着这只小鞋子，怎么刚刚大老虎也穿着？”

月色下，卢大爷的面容稍显模糊，“而且你们不觉得，那只小老虎很像我们去拜过的虎媒吗？”

于是，老活宝们脑海当中的逻辑链逐渐完整，因为一只狗狗鞋，将校花噗噗跟虎媒划上等号。

震惊的情绪犹如喧嚣海浪，相互击撞，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被他们亲眼目睹匪夷所思的一幕幕。

不过这次旅行所闻所见，早已打破他们人生几十年的固有认知，此刻接受起来，倒也还算是平静。

不知道是谁感叹一句：“……业务还挺繁忙。”

“呸，怎么能对噗噗不敬，这次我们能够活着出去，可多亏了她。”

“我不是不敬，只是顺口一说，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花阿姨解开缠住戒指的披肩，向往道：“等我回去，一定要将噗噗供奉起来，每天跟她求姻缘！”

“蘑菇还采吗？这座山头挺邪门的，咱们还是尽早回去吧，要不是明天才有车，我是一晚上都不想多待。”

大家意见统一，相携离去，他们并没有走多远，走几步路，就能看到前方小楼散发出的黯淡灯光。

这次旅途真是惊心动魄，他们默契地缄口不言。

树有荫，灯有影，众生万物都存在另一面，只是想不到他们这把年纪，还会有新的体悟。

……

银装素裹，霜雪皑皑，感受不到明煜气息，小怪兽着急地原地打转。

“我的直觉告诉我，明煜肯定在附近。”

忽而起风，冰凌相击，发出泠泠声响。

提灯小童带着四只大老虎无头苍蝇地四处寻找，只有戴繁星坚守在原地。

地面冰花上，倒映出她焦急的神色。

冰凌撞击的越发铿锵，一声长吟好似自地底深渊破土而出。

小怪兽讶异地低头看，只来得及看清楚绵连冰花上折射出的虎皮色泽，地面忽然震动下陷。

她脚底一空，正想弓身上跃，一股巨大神秘的力量，拖拽着她的身体，坠入无际黑暗。

长吟忽而高亢雀跃，恍惚中，戴繁星仿佛看到云气蒸腾，眼前五光艳色，而云山之后，似有庞大的阴影在游动。

血脉再度沸腾。

哪怕周遭幽暗，可戴繁星却仿佛重回母亲的子宫，内心无比的安宁。

无数光晕追随她，围着她舞蹈，小老虎伸出爪子，好奇触摸。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噗通一声，星星落入水中，水花盛大，欢腾绽放。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好像是只小老虎？”

浑身挂满宝物的方蛇错愕，看看头顶，再去看眼前尚未平静的湖水。

龙穴之中的湖水冒出袅袅烟气，青雾若霞带，到处都飘飘渺渺，看得不够清楚，方蛇正要往前凑，小怪兽吐出水柱冒头。

“星星？”明煜的黑亮眼瞳瞬间被拭亮，声音相当惊喜。

看到明煜的人，见他好端端站那里。小怪兽拼命抑制的担忧蠢动了一会，转化成一种让她心慌意乱的后怕。

她朝他开口，软软地嗷呜叫，用眼神问询他是否没事。

明煜心脏软成棉絮，快步过去，俯身正要将水中的小怪兽捞起，手跟爪子都没来得及碰到，明煜眼前忽而发黑，产生一种强烈的失重感。

龙穴忽然颠簸震荡，如咽喉般，挤压撕咬明煜跟方蛇。

小怪兽视野发花，只能看到一片白光灿灿。

紧接着，明煜跟方蛇被挤入血管般的窄径，身后云气一冲，一人一妖就好像异物一般被龙穴吐出。

明煜跟方蛇先后落水。

下坠太迅速，明煜甚至都来得及去抓星星的手爪子，只顺手丢出提灯小童花得示意图。

等他们视野中出现波光时，明煜看到林立参天的树冠，还有隐藏在树冠后面的一轮弦月。

他们仍在水中。

明煜憋气，双腿灵活摆动，明明幻化出鱼尾的经历很短暂，却好像刻进本能，双腿在水中使用时竟与鱼尾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