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明明不高，偏偏前面歌声进入尾声，一个拖长的尾音之后，唱歌的老人家气息不足，高巍的声音便异军突起。
夕阳红旅行团的老人家们哄堂大笑。
花阿姨问：“还不到六十行不行，我们都有退休金！”
大巴车顿时变成滚沸的开水壶，比着飚出一声更比一声高的笑声。
花阿姨坐得不远，从随身带着的坤包里拿出几个石榴，朝后分发，“你们吃，这石榴特别好吃。”
总是如影随形的幽默大爷调侃：“知道石榴代表什么吗？代表多子多福，一次带这么多石榴，想不到老花你马上六十岁，还有这野心呐？”
笑声持续不断，幽默大爷抢走花阿姨坤包，把石榴一个不留，全部拿出来，强塞给明煜几个。
“石榴还是多给年轻人吃，我们都退休了，压力给到你们这边了。”
捧着石榴，柳絮跟刘楚楚对了个相当无奈的眼神，紧接着都噗嗤噗嗤笑出声。
气氛太好，刘楚楚嘴角扬笑，不时侧身偷瞄明煜，心情犹如重甸甸的大石榴，坚厚果皮下，裹藏着她一颗颗，小小的期待。
她偷看到，明煜将最大最红一颗石榴挑出来，往身边递过去。
粉嫩小爪子接过，清晰地吸口水声响起。
明煜笑笑，从裤子口袋掏出面巾纸，拉出一张，垫到玩偶服前襟上，另外又取出垃圾袋。
“要不要我帮你扒？”
垃圾袋才敞开，明煜扭头见小怪兽竟咧嘴去啃，随即严厉制止，“脏，果皮擦都没擦一下，会把虫子吃进肚子。”
明煜不由分说抢过石榴，任劳任怨给星星扒开。
刘楚楚看得愣神。
心花怒放地感慨，他真的好体贴啊，对自己养的宠物都这么好，对女朋友会不会也是这样？
刘楚楚仿佛上足动力，暗暗给自己鼓劲。
吃完石榴，高巍已经睡着。
小怪兽也犯困，大脑袋搁在扶手上，明煜还贴心给她脖子下面垫上柔软外套。
时间接近中午，眼看要到达目的地，通过一处隧道，阳光重新洒落，车厢犹如隆冬后迈入春至，复苏成为主题。
很快，歌声再度响起。
明煜佩服这帮老年人，比他们几个还要有活力。
高巍被吵醒，小怪兽睡得也不安分，一直在甩耳朵。
“是不是马上到目的地？”
高巍扯开遮阳窗帘，阳光落在小怪兽脸上，她立刻将脸埋进外套，厌烦地折起大耳朵。
“醒醒吧，最多二十分钟就能到。”
高巍将前后左右都唤醒，从衣领中拎起一个木制吊坠，握在手中摩挲。
明煜一眼瞧见，心头咯噔一下，“你拿的是什么？”
“哦，这个啊。”高巍有意跟他炫耀，“我刻得，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我们校花噗噗吧，我亲戚家孩子长牙，她爸给买的花椒树枝，剩一截我要来，没事的时候刻出来，戴在身上，想让噗噗能时时刻刻保佑我。”
高巍全方位展示。
确实很像，哪怕没有着色，可形体很生动，尤其是鼓出来的小肚腩，特征十分明显。
不过，明煜总觉得不大舒坦，导致眼神转凉，看高巍抚摸木雕手法，显然很熟练，再加上，花椒木表层已经浮起油脂光泽。
过去几天肯定是没少盘。
高巍身体朝明煜这边倾斜，想让他看清自己雕刻的细节，视线偶然下撇，与不满瞪视他的小怪兽对上眼睛。
这一对，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前两天看到小明同学爱宠，高巍好奇看过几眼，当时天色阴沉，今天一早周围人群拥挤，只对她套着的小恐龙玩偶服印象深刻。
上车后又困顿，一觉睡到现在，一直没来得及仔细观察。
现在车厢内阳光充溢，高巍半举着花椒木雕刻，而眼前是明煜爱宠……
高巍错愕地来回看，越看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强烈。
明煜一早便注意到他举动，内心已经开始预警，用来转移他注意力的话题没来得及挑起，高巍却先提高声音，“星星跟噗噗有点像啊，尤其是眼睛，你能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吗？”
同样经历，短短几个小时又如法炮制第二回。
前方高亢歌声趋于平静，高巍那句少一个主语的“你能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吗”霎时间震撼四座。
像久晃的可乐忽然开瓶。
激烈情绪的喷涌是内心状态，表面上，车厢陷入诡异宁静。
姚新宁咽口水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刘楚楚的大脑在经历短暂空白之后，反应过来，试图开句玩笑，坐在前面不远的幽默大爷忽然趁着车子行驶速度放缓，走至后排，去拿明煜旁边的石榴。
高巍懊恼不已，试图解释，又怕给人一种此地无银的感觉，大爷忽然开口：“石榴还是还给我们吧。”他露出一副沉痛表情，“你们别吃了，吃了也是浪费，看来，老夫要重新披挂上阵。”
车厢再度爆发出震耳笑声。
大爷大妈们调侃幽默大爷，“你吃也是浪费。”
幽默大爷嘿嘿笑，“其实我是想尝尝什么味的，今年还没吃过石榴。”
他拿走一颗，正要去拿第二个，手在半路被截住。
是一只小爪子。
有点情绪的按在他手背上，意思挺明显的，不希望他把最大的那颗拿走。
“星星，我们这里还有。”
明煜现在才反应过来，大爷起初跟花阿姨开玩笑，将石榴全部拿走，分发给他们几个，正常情况，他们几个应该拒绝，老年人的热情让他们将待人接物这一项并不熟练的技能抛诸了脑后。
小怪兽被明煜强行捉回爪爪，大眼睛水润润，委屈巴巴盯着他。
幽默大爷看到这一幕，被激起好奇心，拿颗石榴在小怪兽眼前晃，故意吸引她注意。
“你家猫怪好看，也聪明，公的母的，如果是母的，她生的能不能卖我一只？”
明煜：“……”
大爷，她生的真不能卖你。
作者有话说：
“奶孙恋”这个梗后面还会用到，因为星星蛋龄一百多岁了。
虎媒祠：取材于唐代裴越客《集异记》，一只大老虎把一男子未曾谋面的未婚妻送到他面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