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兽乖乖抬爪，一副没脸见人的模样，大脑袋深深埋着，任由明煜用浸过温水的毛巾在自己身上擦拭。

哪怕深感丢脸，也没忘用大尾巴保护重点部位。

明煜看着小怪兽坐在自己的大尾巴上，细细尾巴尖甩来甩去，很像一根逗猫棒。

意识自己好像是被逗的那一个，明煜又憋不住笑了，最后用温热毛巾擦了擦小怪兽的耳朵，防止里面积灰，耳朵里面毛细血管丰富，很敏感，小怪兽不安分地甩来甩去。

“好了，我要去画画，只要不捣乱，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家务已经收拾妥帖，到处都擦得锃亮如新，包括那只白嫩嫩的小怪兽，明煜今晚准备开始为下个月的生活费奋斗。

刚把画布绷好，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明煜从画室转去卧室，脚步刚停到门口，就见整洁的床铺上，小怪兽捧着他的手机，像捧个炸|弹，无措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明煜微微眯着眼睛，扫了一眼被她拱得乱七八糟的床铺，瞬间懂了，她竟然趁自己不在，跑去自己床上捣乱，没想到放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没时间整理现场逃避责任，被当场抓包，小怪兽完全傻眼。

“嗷呜！”

戴繁星再度先发制人，吼完丢掉响个不停的手机，再度龟缩进安全感十足的蛋壳。

明煜看着她流在外面的肥屁股，无奈用长指搓了下额头，无声笑出来。

电话是吴文华打来的，接听之后便听到他振奋到几乎震耳朵的声音，“哈哈，好消息，谭雨菲父母还有他哥，已经连夜跑路了。传说是因为撞邪，吓得都尿裤子了！学校给他们一家人打电话都不敢接，提起你就吓得嗷嗷叫唤！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光是想象一下场面，吴文华都觉得解气。欺人者被妖欺，说出去还没人会信。私下里不少同学议论说他们讹诈人遭报应，是活该。

明煜将手机拿开一些，淡淡回一句：“我知道了。”

吴文华：“你都不开心吗？”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我早就料到会这样。”不过确实松了一大口气。

被迫跟方蛇相处十二年，多少还是了解它的本事，吓得尿裤子什么的，可能是因为方蛇确实太丑。

“阿嚏！”

距离学校不远的一处草地内，忽然传来巨大的喷嚏声。

方蛇用尾巴抹抹脸，默默朝前游动，完成任务，它浑身轻松，准备找小妖怪复命，说不定幼崽心情好，会奖励自己一个贴贴。

想象很美好，现实却……

“嗷呜！”

太丑了，离我远点！

方蛇被从窗户赶出去，心情极度郁闷，导致它无法控制自己，沿途留下灰黑痕迹。

清楚自己不受待见，方蛇只能留在附近，随时听候小怪兽召唤，现在哪怕没有草茎拴着，它也是不会走的，妖怪幼崽世界第一可爱，还有可能是超强大妖的后代，赶它都不会走。

明煜很晚才画完画，回到卧室时，小怪兽已经睡熟，怀中抱着大尾巴，两只腿紧紧夹着，不知道梦到在吃什么好吃的，时不时吸下嘴角，白日里精神的大耳朵往下耷拉，不时扑扇一下。

明煜蹲在旁边静静看上一会，夜色变深，才想着上床睡觉。

他嘴角朝上翘着，心情愉悦，哪怕躺在被小怪兽耙得乱七八糟的床铺上，好心情都没有受到影响。

画室的画布上，端坐着一只白色小猫咪，眼睛绿如翡翠，浑身毛发雪白，嘴里叼着大尾巴，模样憨态可掬。

如果见过小怪兽的，肯定会惊叹，明煜画得小猫咪与小怪兽有八成相似，尤其是懵懵懂懂的神态。

猫咪背后，浓丽颜色在画布上竞相绽放，犹如争春的花梢，蓬勃生长，悄悄探进明煜梦境……

他极难得的，当晚没有做噩梦，睡了个踏实的好觉。

没想到好事接二连三，第二天去上课，意外得到谭雨菲公开道歉，虽然她并没有直接出面，却写了一封感情诚挚的道歉信，挂在校园论坛。

内容大致是阐明情况，紧接着提到自己的病情，言明可能是病情反复，导致她精神恍惚，错把梦境当现实，给明煜带来一系列困扰等等。

上课时，大家都无心听讲，一头扎进校园论坛，留言的留言，聊天的聊天。

讲台上，老师目睹人心浮散，低叹一声，前天还以为学生们找回学习状态，没成想却只是昙花一现。

明煜在高巍指导下学会看论坛，手指落在满屏道歉文字上，从头到尾滑下来，眉心微蹙，半晌都未解开。

姚新宁凑过来，“不开心？”

明煜摇头，“只是觉得奇怪。”

哪怕是接触不多，明煜大致对谭雨菲性格掌握一些，卑弱中不乏固执，要不然，也不会在事情发生后，面对明煜冷眼相对，却从未自我怀疑，或者是跟他撇清关系，来降低事情严重性。

她那边发生了什么，为何态度转变会这么大？这是明煜疑惑的地方。

至于谭雨菲那边发生什么，自然是由彭螖造出唯美梦境，处处逼真，桃木妖身处其中，要不是提前知道，还真的很难看出破绽，跟现实简直没有任何区别。

梦境之中，桃木妖像往日一样，跟入梦的谭雨菲你侬我侬，要不是记得有任务在身，好几次差点熟门熟路去夺她气机。

也是亏得有彭螖跟拥剑从旁监督，用只有妖怪能听到的声音提醒：差不多要开始搞事情了，赶快让谭雨菲陷入自我怀疑。

于是，桃木妖按照事先编好的剧本，跟谭雨菲说了一段油腻情话。

“你知道我缺点是什么吗？”桃木妖顶着明煜那张好看的脸，一本正经地问。

满腹心事的谭雨菲揪着手指摇头，“不知道。”

桃木妖：“是缺点你……”

谭雨菲错愕抬头，对上一张笑脸，眉梢眼尾惧是含情不减，却说不出的……油腻。

接下来数十分钟之内，谭雨菲接受好一番土味情话洗礼。

她产生怀疑，印象中的明煜分明是个清爽干净的美少年，什么时候变成油锅里的炸物，里外冒油。

然后，她惊醒了。

醒来之后，谭雨菲是崩溃的，果真如之前戴繁星料想的那样，因为昨晚的梦境，产生自我怀疑。

人一旦产生疑惑，之前相处许多细节，便被她从记忆之中翻出来，反复剖析推敲。

比如之前交往确定关系，“明煜”嘱咐她不要对外透露，只说自己不想受到过多关注，这个理由显然站不住。

而且两人每次约会碰面，谭雨菲都是去湖边找人，偏巧他每次都在，几次委婉提出要加上联系方式，都被“明煜”以各种理由拒绝。

一切细节堆积起来，谭雨菲在内心构建出的恋爱幻境终于崩塌，之前种种只能指向一种可能——是她在做梦。

经历过反思，论坛上便出现一封言辞恳切，感情恳挚的道歉信。

“是彭螖干的。”

下课后，偶遇刚刚上完课的吴文华，明煜请仲能帮忙掐算下，谭雨菲那边到底发生过什么。

于是，仲能便把昨天跟小怪兽究竟去干什么，一五一十告诉了明煜。

“是小星星让彭螖做的？”明煜诧异，胸口像窝进一团茸毛，又暖又痒。

仲能扶着小小的学士帽点头，“她想帮你。”

小妖怪心地善良，质朴仗义，简直就是他们妖族的骄傲！

明煜默了默，匆匆道谢，穿过人群，朝教学楼西侧走去。

一路上，他所过之处仍少不了窃窃低语，可这一次，明煜内心宛若一片静湖，丝毫涟漪都激不起。

他的湖水里，倒影着一只叫做星星的小怪兽。

未等他靠近桃树，隔着距离就能听到嗷呜叫声，今天他照例带小怪兽来上课，也是她强烈要求，不想独自待在家，天气渐热，明煜怕她在背包里憋坏，便提早一些来，放在桃木妖这边。

方蛇也远远坠在两人身后，两只妖怪守着，稍稍可以保证小怪兽的安全。

明煜走近，看到两只螃蟹妖，与他相对，惊得四只眼睛弹簧似的，向上弹了弹。

方蛇跟桃木妖已经习以为常，依旧在忙活自己那摊。方蛇卷着桃木妖，嘶声威胁他，小怪兽举着红彤彤大蟹螯，在旁边助威。

桃木妖求饶：“挤不出来，真挤不出来了，一滴妖气都不剩。”说完便泼梭梭开始掉泪，哭得好不可怜。

不过一日未见，桃木妖看起来消瘦不少，之前是面若桃花，现在是面若残花，脸颊两边凹陷下去，前额跟眼下泛出浓重青黑。

小怪兽拖着两个大塑料袋，里面塞满灼灼桃花，看到明煜下课来接自己，立刻欢欢喜喜拖着两个袋子走向他。

“嗷呜。”

好多好多桃花。

吃了都有美颜功效，真要能卖出去，说不定可以捞一笔，她跟明煜就可以不用再为伙食费发愁。

明煜快走几步，俯身接过其中一个袋子，掂起来还挺沉。

也不怪桃木妖一副被妖怪吸干的模样，不对，他自己就是妖怪来着，还是靠色相诱惑人类，属于最传统的那一类妖怪。

桃木妖见眼泪无法博得小妖怪同情，为了省力气，又啜泣几声，才彻底收声，“明天吧，明天再来好不好，我今天真的一滴妖气都挤不出来了……”

早知如此，他何必要顶着明煜那张脸去做坏事，怪就怪他确实长得怪好看，在他这种以色|相闻名的妖怪面前，甚至都能胜出一大筹，用他那张脸，就没有撩不动的女人，也得亏他只用了一次，要是多用几次，他通身妖气都要被彻底榨个干净不可。

方蛇终于松开桃木妖，嫌弃地用尾巴将他拨到一边去，“嘶，没用的东西！”

面对小怪兽，它又是另外一副嘴脸，从肢体到语言都透着谄媚，“那我们明天再来，我帮你看着他。”

小怪兽摆出高傲作态，昂着大脑袋，轻轻点了点。

“嗷呜。”

可以。

明煜看着她腆起来的粉肚皮，忍不住，骤然爆发出低低笑声。

虽然已经实在极力克制，可小怪兽耳朵多灵，转头见明煜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肚子上，笑得快乐欢畅，当即就气吼吼朝他叫开。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