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再是杀敌杀得疯狂又痛快,马祥麟的脑中仍保留着一片清明。
骄傲的将军被设计利用,孝顺的儿子被母亲怒斥,爱妻怜子的丈夫被揪心的分离折磨,所有这些令他深感痛苦的情绪,都在残酷血腥的战场上,得以释放。
他在判断,冲破战场侧翼、越冰渡过滦河的话,生机有多大,自己是不是应该立刻就作出这个决定。
朝暾已升,万丈光芒慷慨地笼罩山河。
其中,作战局最重要,战役的计划如何确定、战前如何动员、物资如何调度、战时各兵种如何配合、战术如何调整等,都应由作战局负责。
他知晓刘、郑二人关系已经很铁,他自己也买郑海珠的帐,觉得这妇人确实比许多文官脑子好些,对武人也敬重有加。
董旺笑了笑,勉力又侧过头去。
马彪挥舞起牙边的红旗,越来越多的川军骑士们策马聚拢来。
护卫小贝勒的忠实的奴才们,有两个已经发现了箭矢的来源。
还有郁积多时的浊气,仿如那些怒吼的炮管里冲出的火光与白烟,倾泻得酣畅淋漓。
“噗……”
立刻又有几个巴牙喇附和。
郑海珠拿着马祥麟丢给她的望远镜,一面看战况,一面吩咐身边的锦衣卫。
马彪和其他家丁,以及不远处一边杀鞑子、一边关注周遭的满桂,这些同袍们,看到的是一个疯狂如煞神的马祥麟,一个在己方分明胜券在握的情形下、依然显露几分悲情的马祥麟。
步弓!
一个巴牙喇大声劝说道。
是那个张家口的商人!
那个将小贝勒骗到这里的明国细作!
两个巴牙喇如暴怒的野兽,挥舞着顺刀奔过去。
孔武有力的奴才们知道,身为汗王幺儿的小旗主如果折在明军手里,他们这些巴牙喇就算活着回到赫图阿拉,也会被降罪,甚至砍头。
郑海珠则一心二用,除了用于将实战现场的经验转化为口述外,还在谋划着,无论是马祥麟的队伍,还是自己的崇明营兵,都应该仿照后世某军那样,设立参谋部。
德格类猛掣缰绳,虽躲开了撞击,马速却慢了下来。
他握紧了手中的顺刀,却同时望向左侧的滦河方向。
“阿玛,明国那个西南土司的儿子,就像赵子龙转世。”
“放心,眼瞅着就打完了。你姐夫那么机灵,应是躲去哪个雪窠子里了。回头咱们割鞑子人头的时候,他肯定过来。”
他看到明军的追兵,在滦河落满薄雪的冰面上,与逃亡的鞑子打在一处。
巴牙喇的顺刀再次砍下来。
董旺的眼前,彻底黑了。